第三百九十八章最后的疯狂
八连张连长急了。可是其实真正要着急的不是他,真正该着急的是这件事儿的始作俑者范佛里特,有个比喻最能表达出范佛里特现在的窘境:
——风箱里的老鼠。
克拉克已经毫不掩饰地对这位老学长表露出了不满,所以现在范弗特里拼老命了,强迫着连精锐的第一八七空降团也得去拼命,死伤都顾不上了。
因为现在的范弗特里就好比坐在了火山口上,他从金化前线刚回到东京,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见“联合国军”被逐出“三角形山”的消息,那些令人讨厌的记者们也开始在报上捅出这些令人尴尬的消息来了。
克拉克以尽可能客气的口吻给老学长范佛里特打了个电话:
“我的将军阁下,你这是怎么搞的?”
范佛里特面对小师弟的质询无言以对,额头上的冷汗简直比瀑布还要恐怖,这脸丢的太大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小师弟面前,你这让他不是颜面扫地吗?竟然你第一八七师让我颜面扫地,那我也决没有好果子给你吃。
不过话说回来,范弗特里这时不靠第一八七空降团,他手中也没有什么好的兵力可派了,仗打到现在他手中的本钱也已经接近透支,能够机动的兵力只剩下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和美步兵第四十师。
而这两个师是第八集团军的总预备队,克拉克不点脑袋。连自己都没有权力随便动用,否则中国人再在什么地方发起一次攻势,就足以给第八集团军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然而这又并不是不可能,就在金化攻势发起期间,全线中国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没有停止向“联合国军”阵地的战术进攻。
而且就是正在承受“联合国军”巨大压力的中共第十五军第四十四师和第二十九师,在20日~30日期间,也先后向西柏德里东山和平康以南万渊里地区381、391两高地发起猛烈进攻,给“联合国军”造成了重大伤亡。
这时的范佛里特,既不敢向克拉克要兵,也不敢跟克拉克吹牛,无奈之中,他只好下令,让美步兵第七师重返金化前线。
倒霉的美步兵第七师撤下来还不到一个礼拜哩!这些可怜的孩子都快被中国志愿军揉搓的不成人形了,还敢叫他们上?可是范佛里特的的确确是快没咒念啦!他只能在心里狂呼,其实我也不想啊!
说起来范佛里特毕竟是范佛里特,就算他已经知道美国军事联合议席因为他的久战不利,已经对他大有看法,没准什么时候就要下课了,不过他还是要演一出“最后的疯狂”!
于是,这一天想当然第九十一团八连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了,他们首先就遇到了美韩两军配合着同时又扑向597.9高地,十号阵地在这种情况下被敌人重新占据,倒也是情可原因的。因为这一次进攻时范弗特里先是300门火炮4个小时的火力急袭。
紧接着天刚放亮,刚补充了兵员的韩军第三十团两个营、美步兵第七师第十七团一个营、美空降第一八七团一个营和哥伦比亚营共5个营的兵力,多路、多梯次,轮番向“三角形山”冲来。
鲁本.詹金斯中将亲自指挥了这次战斗,攻得最攻得最狠的还是空降第一八七团。
汪洋本来想跟着张连长和他的预备队一起去反击十号阵地,但是他并没有得到张连长的同意,只能在主峰3号阵地上守着步话机,随时联系后方的炮火支援张连长的战斗。
汪洋和叶城在三号主峰阵地上看得清清楚楚,第一八七空降团昨天在汪洋他们面前折了面子,现在这个家伙终于急了眼,汪洋亲自看到两个连的美军为表示决一死战,一排一排的,全都用绳子拴着胳膊,跟拴蚂蚱似的串成串儿。
走在最后面的,是戴着白袖章的督战队,这表示着,他们如果不拿下阵地就决不会再回去了。
但纵是这样,张连长才没有管第一八七空降团的这些动作呢,他只知道不将阵地重新夺回来,那他就没脸去见人了,所以他还是毫不犹豫冲了运去。
攻了不多久,别说敌人一旦拼起了命,打得还真坚决,张连首先用上了一班进行冲锋,后面用机枪进行排斥,可是才冲到十号阵地约十五远的地方,就再也冲不动了,一个整班打得不剩下一个班长和一个伤员了。
仗打得这么惨,那个班长和受伤的战士也急了。两个是朱有光和王万成,看着后面的张连长眼巴巴地看着他俩,两个战士绝不认可就这样失败了,班长朱有光点子多,也会想办法,他眼珠子一转,就想了个办法,两人在敌从事阵地下方开始在我军阵地牺牲战士身上收取手榴弹和爆破筒。
转眼之间两个战士每个人都背了七八颗手榴弹,手里还抓一根爆破筒,然后他们一边向敌群里扔着手榴弹,一边又向上猛攻。
手榴弹一个个地在敌人的阵地上炸响,一口气扔了四五颗手榴弹后,敌人的火力明显弱了一下,他们就立即向上冲,看到敌人的火力上来了,他们又伏下,连续这样两次,他们终于越来越接近了敌人的防线,不过这个时候王万成又中了一眼,眼看就不和了。
最后关头,朱有光终于冲上了敌人的阵地,但是面对的却是成群结队地拥上来的美国大兵,多得他一人打不过来,他手榴弹都扔不过来了,一下子又身中两枪倒在了阵地上。
“同志们,冲锋,为朱有光同志报仇!”
在阵地下方的张连长还以为朱有光就此牺牲了,于是激奋之下,向后一挥手,带着战士们就不顾一切地向十号阵地上方攻了过去。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朱有光从地上猛挺起来。端着根爆破筒摇摇晃晃地向敌群中栽过去,那声巨响还没平息,他身边的数个手榴弹也同时爆响了,一下子将围上来的美国大兵炸翻了一大片。
借着这声巨大的爆炸,张连长带着战士们毫不犹豫地就冲了上去,这时阵地上的美国大兵早就给这一声爆炸给清理得差不多了,就算没死的也震的晕晕乎乎的,俱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朱有光曾经抱着爆破筒爆炸的地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次在上级的死命令下,第一八七空降团的美国大兵们都认为自己已经相当的拼命,非常的勇敢了,可是他们那里想到在中国志愿军里有这样的战士们,他们根本不需要上级的任何的强迫,只要觉得战斗的需要,他们随时可以丢弃宝贵的生命,只为了战斗的胜利,这种精神,这种自我奉献的理念是他们完全不能理解的,而对这样的一帮子中国军队,他们又如何能有可能战胜呢?
结果不用想,等张连长他们冲上十号阵地后,几乎没有耗什么力气就将阵地重新夺了回来,三四个并没有受伤,可是完全被朱有光的行动搞得不理解的美国大兵就这样地做了俘虏,他们第一次与中国军队交手,以前倒是听到过一些美国同行说过中国军队的奋不顾身,那时他们还觉得这些部队可能是为失败找一些借口罢了,可是直到今天他们亲眼看到,他终于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实际上与中国志愿军的巨大的差距,这时叫他们还有什么信心来战斗呢?
可叹的是,当八连的将十们将阵地巩固后,张连长再试图带着战士们去寻找朱有光同志的遗体,可什么也没找到,后来汪洋才知道朱有光又是他的一个老乡,来四川安岳县的新兵,他模样张连长还记得很清楚,牺牲时的朱有光才19岁。长得黑黝黝的,肩宽腰粗,壮实得很,嘴唇厚厚的他,是一个性格内向害羞的大男孩,一说话脸先红,但他的遗体却化作了烟尘永远留在了上甘岭的阵地上。
八连的这一场反击战一直打到了晚上,敌人最终还是没有在阵地上占一点便宜,那天志司给八连发来了一个嘉奖电。里面专门提到“当日毙伤敌1500余人,我仅伤亡190余人。这样打下去,必能致敌死地。”
韩国史料记载:11月2日……开始还算顺利,一举冲上山腰上半部。但从15时开始,敌人炮火进行压制,打过来3000多发炮弹,敌人的手榴弹更厉害。前锋连包括连长31人阵亡,84人负伤,直到日落打不开局面。23时,师长命令后撤。
不过高丽棒子的话明显有些扯,他们在为自己的脸上贴金呢,在汪洋的印象当,这些怕死的家伙那天天刚黑透,敌人就停止进攻了。八连的战士们还为朱有光同志作了一个简短的告别会,号召大家都向他学习。
到了第二天的战斗,八连的将士们已经熟悉了美军一八七空降团的进攻方式,又从昨天的战斗当中得到了大量的战斗的经验,全连的战士们一起向朱有光同志学习的热情高涨,仗就打得更加的顺手了。
让范弗特里再次无比失望的是,他所期待的‘精锐’部队并没有帮他挽回颜面,当时世界第一强军的机动伞兵部队们就硬生生地让从太行山上下来的土八路给欺负啦!
第二天,第九十一团第八连心里正由于朱有光同志的牺牲憋足了劲,准备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些美国大兵。而第一八七师的这些家伙也挺听话,屁颠屁颠的就再次根据昨天的战斗方式又冲了上来。
好,一切与汪洋他们判断的一样,张连长带着士兵就毫不客气地将在道大餐好好享受了一下。
说起来也是一种巨大的讽刺,面对号称世界最精锐的伞兵机动部队,最训练有素,战术规范的美国陆军强军,可是第八连对付他们冲击的办法全是书上找不着的。
志愿军战士们想出的应对方式不漂亮,不规范,也不符合教范。
甚至说出这些话来都是些大白话、顺口溜,美国大兵们一句也听不懂。
什么“添油战术”啦,什么“以少对少,以多对多”啦,什么“三低一快”啦,全是些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道道,把伞兵们折腾得一点没脾气。
同时,由于朱有光在阵地上的突然表现,再加上美军一八七师空降团的战士们在冲锋时都喜欢用绳子困在一块向阵地进攻表示他们的决心,反而让汪洋心头一亮。
因为他突然想到起了在以前铁原阻击战时,他和六十三军的战士们曾经还在战场上用过的一个绝活,那就是把手榴弹当作迫击炮来使,也就是战士们俗称的绝活儿——手榴弹“空炸”,又称‘土迫击炮’。
这玩“空炸”的要领其实很简单,关键是要有点胆儿。
程序是:把手榴弹攥住——拉弦——拉完弦别扔!下边儿这道程序最关键——在头上从容转个圈,导火索哧哧着冒烟也不要着慌——然后再扔将出去。
这种手榴弹是在空中爆炸的,弹片飞散起来也是全方位的——你趴在弹坑里也没用,弹片照样崩到你的头上。
一想到美军第一八七空降团的士兵们身上都穿着避弹衣,还有又喜欢将人绑在一起进攻,汪洋突然发现,这个土‘迫击炮’几乎就是为这些美国大兵量身定做的,想想看,当这些美国大兵手牵着手冲向我军的阵地,可是一当时手榴弹在他们当口爆开,那这个时候敌人躲也没法躲,而且还弹片还是对着他们的头部攻击过去,那你说这些美国大兵还不要遭受灭顶之灾吗?
汪洋把这主意跟张连长一说,张连长也是眼前一亮,立即拍案而起,说这是个好主意,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在金城前线,第八连的老战斗英雄张象山带着一个班,就用这个绝活儿把600多个“联合国军”官兵送进了伤兵医院或者骨灰盒。
于是,张连长立即组织连里的骨干进行了会议,当即就将这种战斗方式灌到了阵地上战士们的脑海里,到了傍晚,约摸5点刚过一些,敌人发动了那天的最后一次猛攻时,可就在这种战法面前遭了殃。
这一回,第八连光是第四班守在十号阵地上就杀伤了400多个敌人,大部分是这要命的“空炸”给打发的,第八连第四班狠狠地给刚上阵的第十二军部队露了回脸。
战斗开始时,第四班9个人守卫十号阵地,刚打响不久班长沈金声就负了伤,副班长蔡兴海继续指挥战斗,一整天,抗击了伞兵们一个排到两个连的7次猛烈冲击。
蔡兴海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量敌用兵,让大家隐蔽在坑道里,根据敌人的数量确定出去迎击的人数,敌人来一个排,他派一个战斗小组迎击;敌人来一个连,他派两个战斗小组迎击,要是敌人上来两个连,他就全班迎击。
虽然指挥的是9个人的一个班,却显露出玩大兵团作战的脑袋。
他们杀伤了400多个“联合国军”官兵,全班仅轻伤3人,用后来十二军军长曾绍山军长的原话来说,这个蔡兴海,真是个将才。
这一天,“联合国军”冲击次数有40次之多。
这一天,第八连以牺牲36人,负伤59人的代价,歼灭敌人近千名,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的模范战例,第九十一团,为第十二军参战,放响了头炮。
加上第二十九师第八十六团的战果,这一天,中国军队以190人的伤亡代价,使“联合国军”付出了1500余人的日伤亡代价。
“联合国军”却一个阵地也没有夺取,整整一天毫无进展,这是战役打响以来,中国军队完全守住了表面阵地,让范弗特里将军心里更是雪上加霜……
一直在志司等待上甘岭战役战果3天3夜粒米未进的王近山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就终于放心地大笑三声,然后大声叫道:
“警卫员,上伙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吃喝完了,王近山舒舒服服地上了床,倾刻,鼾声大作。
不怪王近山司令员如此安心地睡起了大觉,因为只有他知道,现在的战场上,志愿军各部队已经布置到位,就算是范弗特在最后的疯狂里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
但是,当范弗特里用完手中最后的一张牌之后,他的第一八七空降团依然一无所获时,他手中已经无牌可打,面对重新又投入生力军的上甘岭阵地,英勇的志愿军将士们正在严阵以待,就算范弗特里再怎么扎腾也没办法重新将阵地夺回来了,失败是看得见的。
此时上甘岭战役大局已定,“联合国军”注定只能在阵地前遗尸无数具,最终被迫撤出战斗,只要597.9高地屹立不动。首长们当然可以长呼一口气了。
而这一个晚上,阵地下方的敌人果然风平浪静,汪洋和叶城也在这十余天总算也舒服地睡了一大觉,这一觉睡得真香,汪洋感觉到就好像又重新进了母亲的肚子里,一夜无梦,直睡到大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