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帷幕拉开
武装到了牙齿的总统府卫队在正午的烈日下紧急出动。大批大批的法国造军用卡车一大早就从上海苏州一带开出,沿着公路将他们这些到处分散搜索的总统卫队集中起来。在1916年的现在,总统卫队作为雨辰直属的警卫部队并且承担总统府上海行营,徐州行营,南京总统府警卫的一支国防军当中的特殊部队,已经发展到了拥有九个中队的规模。每个中队都有二百多人,班有麦得森轻机关枪,步兵全部装备的德国造九八式骑枪,支援火力有着大量充足的六十毫米和八十二毫米迫击炮。总统府卫队直属的汽车大队给这支部队所有人都安上了四个轮子,可以飞快的机动。这支部队原来在内战期间是作为雨辰的一支机动特种打击力量存在。但是内战结束之后,大量有经验的军官军士们都分散到了国防军其他单位作为骨干。而兵员补充多是有荣军来进行——也就是让在战场上建立过功勋,至少负过一次伤的国防军官兵加入这支部队。作为一种高等荣誉的象征。
对于这支军中之军的存在,对于雨辰还维持着一支二千人的私人警卫力量的庞大规模。政府议会都有些微词,认为国家已经统一了。还用国家公费养这么庞大一支部队为一个人服务。不仅浪费没必要,而且国际上面观感也不好,总统留着这么一支私人武装是防范谁?有必要裁撤到一个象征性的地步。雨辰倒也认为满对。准备把卫队裁撤到只剩下一个中队。但是一时也没有这个功夫。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保持着二千人规模的总统卫队就成为了一支完全可以依靠的力量!
部队在离苏州不远的一个小镇旁边哗啦啦的大队大队的下车。这个小镇早就被总统卫队先期到达部队控制起来了,过往行人,小镇居民,完全许进不许出!沪宁线上火车,从南京开过来的停在无锡,在上海的不许发出。本来在上海国防军就有着相当强大的内卫力量,现在这支内卫力量更是沿着沪宁线全线撒开。控制了所有的通讯线路,通往南京的有线电话中转站也有各级军官进驻。沪宁线上各电报房全部有军人进驻,所有要发出的电报,全部要经过军人代表的审查!而上海的电报房和电话难以完全控制,按照雨辰的指示,先在上海方面保持镇静。沪宁线上的举动对上海全面保持封锁。而到了晚上再控制所有可以控制的上海通讯设施!
小镇的居民就远远的看着军装胳膊上袖有金线的总统府卫队官兵们纷纷的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些年轻军官士兵们穿着新式小翻领的军装,戴着大檐帽和钢盔。在夏季正午的烈日下每个人面庞上都挂满了汗珠。在镇外的集结点上,早就准备了大量的机步枪弹药和各种物资。对这些匆匆赶来的卫队官兵们进行补充。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已经空无一人的公路上面疾疾的开来了一辆小汽车,后面跟着一辆潘哈德军用卡车,卡车上面架着一挺机关枪。车上慢慢的都是戴着白色阿德里安钢盔的宪兵。每个人的袖标上都有上海两个汉字看来是国防军宪兵司令部直属上海宪兵团的官兵了。
随着一声声的口令,几个中队的卫队官兵立即动作迅速的开始集合。在镇外的空地上排成了一个个方阵。汽车在方阵前面一下停住。车门打开就钻出来了一个高大的少将军官。卫队当中一些老人立即就认了出来,这是他们总统卫队的第一任老长官,冯玉祥少将!
看着官兵们一张张挂满了汗珠的脸。匆匆从上海赶来的冯玉祥纵然心里满是狂风巨浪,也不得不沉住了气。时代突然就将他扔到了这个风口浪尖的地步!本来以为自己从总统府卫队外放。就该平稳的在国防军当中按部就班的升上去。按照自己保卫雨辰几年的功劳情分。就算赶不上那些老人,前程也是可以保证的。谁知道突然发生了这么大一个变故。总统又重新启用他带着卫队来应对这么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除了紧张更多的还是兴奋。
这个天下,这个国家,谁能玩得过雨辰总统?看着那些家伙在南京自以为是的上窜下跳。却不知道覆灭就是一转眼的事情!自己在这次出了力,国防军必然又面临着大洗牌。自己以后的前程还不是如花似锦么?至于总统这次以后是做华盛顿还是拿破仑…………当然是做拿破仑了!中国这么一个国家,还有上亿的文盲,还有那么多的列强。没有一个强人凝聚民心士气,没有一个领袖来给哪些没有智识的群氓拿主意,那还了得?
他站在队列前面,声如洪钟的开始训话:“卫队官兵们,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吼声顿时如雷一般的整齐响起:“以我们的鲜血和生命保卫总统!保卫共和国的领袖!”
冯玉祥重重点头:“很好!现在在戴山一带,我们已经包围住了一股敌人,他们有百余人,装备精良,有机关枪和平射炮。正在据险抵抗。他们就是准备袭击铁路,妄图伤害要从这里通过的我们的总统!这是一次国内国外敌视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敌人联合起来的一次卑劣万分的行动。他们想消灭我们这个民族前进的希望!我命令卫队官兵们,迅速前进,果断攻击,将这些敌人干净彻底的全部消灭。尽量捉到足够的俘虏…………哪怕你们要为这个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让一个敌人漏网,就是对国家,对总统最大的犯罪!我就这个要求,马上出动,下午三时之前必须结束战斗。我就在这里坐镇指挥,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带队军官大吼一声:“保证完成任务!”所有官兵啪的一个整齐的行礼。在军官口令下,跃跃欲试的数百官兵立即成两路纵队,向不远处的戴山方向急行军前进。在他们才出发的时候。枪炮手榴弹的轰鸣声在戴山远处就突然的响了起来。被响声微微惊了一下的冯玉祥瞳孔突然一下收缩,向远方望去。最后演出的帷幕拉开了么?以枪炮的声音?总统他现在,又在安排些什么?
惠英慈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指挥若定的神态。作为一个策划了这么大阴谋的情报军官,作为在幕后有着自己绝大主意和打算的军官。他很想在最后的关头表现出指挥若定气定神闲的大将风范。就像雨辰一贯表现的那样。
但是,他发现自己,不是雨辰。
在这个关头,他的心脏紧张得就要爆开!现在他随时要和李睿那里保持联系,询问他们的进展。兵变部队是不是已经全部秘密到位。首都内卫系统的电话也不断的传过来,请示一个有一个的问题。虽然自己现在有着雨辰赋予的绝对的权力控制首都内卫系统,他们的所有工作都必须向自己请示,虽然这些内卫系统当中对激进军官们的行动的同情者大有所在。在自己刻意的放松下,不少人对激进军官们的举动睁眼闭眼。但是还是有不少警觉而且太忠于职守的麾下官兵不断的向他汇报发现的蛛丝马迹!这个时候他就只能用一句总统已经有了安排搪塞过去。再把那个太尽责的家伙调离要害的警戒位置。他知道底下一定有人怀疑他。反正他也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一天里,他们汇报不到雨辰那里去!
他还不断的通过沪宁线宪兵情报系统的专线询问总统专车到了哪里。前期进驻上海的总统府卫队有没有什么举动。不时的询问沪宁线国防军特别行动组有没有通过铁路军线有绝密电话过来。汇报还是让他很安心的。沪宁线一路平静,总统专车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快到无锡了。沪宁线国防军特别行动组在无锡的专员,通过军线报告一切正常,总统专车的安全保卫行动正在进行当中…………事情的关键就在那里。但是自己偏偏就不能亲身在那里指挥!日本人对雨辰的仇恨他是相信的。但是事先布置的二千磅的黄色炸药,还有四门埋伏在铁路转弯处的平射炮。加上上百条自来德手枪,马枪,手榴弹,能不能彻底德完成任务?他们能干掉张作霖,但愿这次也不要失手!
这种不确定,让他在这个酷热的天气里加倍的汗出如浆。雨辰在无锡要停顿一个时间,在那里接见一些国际上面的斡旋人士和先期已经在上海的外交谈判人员。这也是他的风格,在抵达正式的会场之前,先吹风造势。晚饭后出发。大概晚上九时二十一分的时候经过伏击点。而发动的时间就定在了九时三十分!李睿他们本来计划午夜兵变,但是他据理力争。首都要控制的单位多,地域分散。下半夜这点时间不够。而内卫部队是九时换班,他可以将可靠力量和激进派同情官兵全部安排在九时接替首都内卫执勤力量。这样配合是最好的。而李睿他们太需要他的配合,也最终同意了他的意见。成王败寇就看这个时间了!
杨度那里已经早就安排了,这个陆军监狱的阶下囚已经大摇大摆的坐进了情报总局的绝密电报室。开始准备到时和西北北方还有南方的一些地方议会开始电报联系。一切都是打着雨辰安排的幌子。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繁重而大量的幕后安排工作让他心力交瘁。不抽烟不喝酒不喝咖啡的他现在就红着眼睛伏在办公桌前一个个的电话接过来打过去。烟头已经积满了烟灰缸。咖啡已经喝了一壶又一壶。实在内心憋得要爆炸了的时候就突然站起来猛的推开窗户!打开威士忌酒瓶倒满满一杯一口喝下去!他的神经是在绷得就要断了!
苍天在上,不要让我失败,就算失败,也要轰轰烈烈!
李睿却没有惠英慈这么紧张激烈甚至有些颠狂的情绪。和雨辰临行前的一席谈话。让他更坚定了他的想法。总统是支持他们的!就算不支持他们这么激烈的举动,他们也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唯一可以挽救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继续高速前进的事情!
他全身心的扑在部队里,在白天的时间就乘坐着一辆普通的汽车,外面挂着惠英慈给的最高级别的通行证,拉上了车子窗帘。到计划发起兵变的一个又一个的部队单位去掌握情况。士兵军官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中央警卫师,即将改编成为步兵六十一师的这支民族武力。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军人最高的纪律性。部队从上到下,士兵们在安静的休息,分发的子弹早就全部到位。而军官们则集中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根据着他们的目标讨论着行动步骤。怎么样才能最好的完成任务。每个青年军官眼中闪烁的都是激动的光芒。国防军等候了那么久,终于开始行动起来了!
当汽车经过国会大厦,经过国民政府大楼,经过光复英雄纪念碑,经过一个个在他们地图上已经标注要被控制的地方,李睿总是从汽车窗帘的缝隙当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这些,都是他们这些军人们默默奉献,牺牲流血所换来的啊!为什么人们就不理解,一个积弱已久的老大帝国,必须经过一场铁与血的彻底荡涤才能真正从历史的废墟当中崛起呢?光复以来的历史已经证明。当这个国家在一个强人的领导下,将意志凝聚在一起。用坚决的牺牲在一片刀山剑林当中奋力开路前行,以最大的牺牲才换来了眼前的一切!这些穿着西装的政客,这些光复以前的长衫精英,甚至还有一些旧脑筋的军官,曾经的英雄们。怎么就认识不到这个简单的真理。非要做那么多自毁墙角,让那些列强们觉得开心无比的事情?最后不得不让他们用刺刀来对待他们的同胞?如果有选择的话,我真的不愿意让国防军来进行这一切的事情。我们这支军队的天然使命,就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在对外战场上牺牲啊!
但是,这却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而且,我没有错。历史可以证明这一切。
李睿沉沉的闭上眼睛,让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空隙洒在他的脸上。二十九岁的年轻英武的中将。有着一张苍白而很贵族化的脸庞,高挺的鼻梁,鹰隼一样的眸子,还有高挺的身材。放在那里都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但是他心中所有的,就只是一把锋利的剑。或者不如说,他就是一把锋利的剑。
…………这是一个有着强烈自我神圣化倾向的军人。他的精神世界是瓦格纳式的。行为是清教徒式的。他甚至不像中国数千年传统所能产生出来的任何人。冷漠、孤僻、理想化、强烈的自我牺牲意识还有潜意识的道义优越感,还有为了达成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对其他人牺牲的漠视,就构成了这个李睿将军。当后来的无数女孩子只会对着历史书中他的插图惊呼好帅的时候。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他呢?李睿将军,其实是一个很悲剧性的人物。和何燧将军一样。
————凌伤雪《东洋世界军事史,人物篇,李睿章》
爆炸声如惊雷一般的响起,机枪发射的声音格格格格的在江南又一次的响起。苏南自从苏州那次程家兄弟引发的战事之后,在这附近就再没发生过战斗的场面了。低低的戴山,两个小山包控制戴山山脚的一个祠堂。激烈的战斗就在这个入口爆发。一群日本人和朝鲜人,还有一点台湾人。在中国的土地上,用日语咒骂着,拼命的开火。在他们的火线外,一群群卫队士兵前仆后继的发起了攻击。迫击炮和机关枪的火力打成了一锅粥。虽然是小规模的战斗,但是还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外面的枪炮声震耳欲聋。黑岛一夫前日本陆军大佐却盘腿坐在光线昏暗的戴家祠堂里面。迫击炮弹将屋顶掀开了两个洞,光线洒了进来。祠堂里面的神祖牌位已经乱七八糟。伤员在墙角大声的惨叫着。这纷乱的一切,都没有让这位陆军大佐冷淡的面容有半点变化。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擦拭着手中的那把手枪。
这是真崎少将送给他的手枪,7.5毫米口径的花口撸子。含在嘴里发射,可以把自己的脑袋后面炸出一个大洞。死得会很干脆。
“黑岛君,谢谢你为帝国所做的一切!我本人是个穷官,不像那些和政阀财阀勾结在一起陆军将军们有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你做纪念,只有这把枪啦!我们总算干成了,以后可要更好的为帝国,为天皇效力哦!”
言犹在耳,真崎少将却早已自杀。帝国的梦想也已经烟消云散。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日本都会是一个仰人鼻息的国家,对强大的邻居提心吊胆。英美派的那些派阀们会不择手段的迎合那些白鬼…………但是帝国未来必然重新崛起!他们来参加这个国防军的小上校组织的疯狂行动。从黑岛一夫内心当中,就从来没想到过会成功!雨辰是什么样的人物,也许是亚洲黑岛一夫唯一佩服惧怕的一个存在!虽然他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试图暗杀这个大人物。但是毫无悬念的,在发动之前,他被堵在了这里。只有静静的等待着最后自杀时候的到来。
但愿他们参与的这次行动,会对这个强大邻居的发展造成一种不良的后果!让这个暂时团结在一起庞然大物。良好的发展势头,因为互相的猜疑,互相的防备,互相的打击而中断停止!当一个国家国内枪声响起之后,那么隐患的种子,也许就再次埋下了。特别是这个才稳定下来没有多久的国家!而他们的帝国,也许将在未来的某个时日里面,重新崛起!
雨辰究竟会怎么做呢?真是渴望看到啊…………看着这个年轻强人的一举一动。黑岛一夫从单纯的憎恨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景仰佩服…………真希望他是日本人哪!
他举起了手枪,慢慢的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真崎君,等着我!
雨辰安静的吃着晚饭,晚饭很简单。糯米稀饭,一碟牛筋,一碟卤水花生,还有几个虾饺。他中午在无锡停下,强撑着自己的精神会客谈事情。天知道自己怎么还能有条有理的按照预先的安排见那么多客人,谈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见完客人之后,没有半点胃口的他还是坚持着吃饭。今夜多事,给自己补充一点能量。报告已经各方面都穿过来了。沪宁线上完全已经被白斯文控制。给惠英慈的假情报也按时正常的送了过去。冯玉祥已经剿灭了那股日本人的暗杀队伍。事态和以前的每件事情一样,都是按照他的安排在进展。
在这个国家,他仍然是绝对的强人。
但是他的精神波动,对自己的怀疑,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强烈。自己选择了一种最卑劣的方法,试图一劳永逸的解决自己现在面临的难题。
不听话的院方,经过这次打击会变得老实。而国防军的激进分子,将在自己后来的整肃当中清理干净,自己的权力地位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峰。他可以掌控着一切,操纵着这个国家按照自己的意志前进。
但是…………对国家民族还有这支国防军元气的伤害呢?自己是不是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隐患?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做拿破仑了?缔造一个只有他一个英雄的平民时代?这就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么?
对这一切的一切,雨辰完全没有答案。直到赖文臻副官长轻轻走进了餐厅:“总统,该登车出发了。”
他霍的站了起来:“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