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圣陵禁区
周雪曼想了想道:“我听说,蒙古族盛行秘葬,而成吉思汗死前也立下过遗诏,死之后葬在何处,不许任何人知道。因此,当他在远征西夏途中病故之后,尸体运回蒙古,他的几个儿子给父亲下葬时,为保守秘密,曾经以三千战士带着上万匹战马在下葬处踏实土地,并以一棵独立的树作为墓碑。为了便于日后能够找到墓地祭祀,便在成吉思汗的下葬处,当着一头母骆驼的面,杀死其亲生的一头小骆驼,将鲜血洒于墓地之上。等到第二年春天绿草发芽后,墓地已经与其他地方无任何异样。在这种情况下,后人在祭祀成吉思汗时,便牵着那头母骆驼前往。母骆驼来到墓地后便会因想起被杀的小骆驼而哀鸣不已。祭祀者便在母骆驼哀鸣处进行隆重的祭奠。可是,等到那头母骆驼死后,就再也没人能够找到成吉思汗的墓葬了。而那三千名蒙古战士及后来所有除王族之外的知情者,为了守住这个秘密,都喝下了‘长生水’追随成吉思汗而去,而其中有不愿意死的,都遭到了蒙古王族的杀戮,不仅得不到封赏荣誉,整个家族从老到小,全部被杀死。因此这就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
说到这里,她又道:“后来人们为了有地方祭祀成吉思汗,就用他的衣冠在鄂尔多斯的草原上建了一个陵墓,还专门派了五百户达尔扈特蒙古人世代守护祭祀,而成吉思汗的祭祀一般分平日祭、月祭和季祭,都有固定的日期。专项祭奠一年举行六十多次。其中每年阴历三月二十一日为春祭,祭祀规模最大、也最隆重,各盟旗都会派代表奉祭。”
此时,巴克亚列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赞许之色,点头道:“周小姐,你说得很好,很清楚,嫁给我们的王族,这些是必须了解的。”
周雪曼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跟着道:“巴克亚列馆长,我就知道这些了,你有什么补充吗?”
巴克亚列的脸肃然起来,道:“万马踏墓的事情是真的,我的先祖,叫做布和,就是这三千为圣祖殉死的战士之一,而我们家,也世代沐受王恩,先祖之中最高的官衔做过正二品的中书省右丞,布和先祖能为圣祖殉死,至今也是我们家的荣耀,而我们,也世代要让圣祖的灵魂得到安宁。”
听到此处,张浩天已经有些明白了,道:“巴克亚列馆长,你说的圣陵禁区,是不是与成吉思汗的墓地有关。”
巴克亚列望着他道:“张先生,虽然你的身世暂时无法知道,但你既然有白狼王纹身,血管里流的,肯定是圣祖的遗血,你应该跟着我一样称呼他才是。”
说实话,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与成吉思汗的王族有关,可是,张浩天还是很不适应,一时间无法融合到这种身份之中,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圣祖的陵墓,是不是有新的发现了?”
巴克亚列道:“圣祖建立大蒙古国,尊号‘成吉思汗’,蒙语意为‘像大海一样伟大的领袖’。蒙古骑兵所向披靡,疆域横跨亚欧,是世界历史上统治地最广的国家,西方很多崇拜者称其为‘全人类的帝王’,但是,有史料记载,在给圣祖下墓之时,他的几个儿子用蒙古国在亚欧各地掠夺来的大量奇珍异宝为他陪葬,财宝之多,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所以也有人称圣祖的陵墓为‘世界上最大的宝藏’,越来越多的人想找到这里。特别是到了近代,随着蒙古王族的衰落,大批的外国考古专家到了这块土地上,四十年前,美国的探险家、亿万富翁克拉维兹率领他的由科学家、考古教授和翻译组成的考古探险特别小组来到乌兰巴托寻找成吉思汗陵墓。克拉维兹的计划起先遇到蒙古政府的抵制,后来他几乎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在蒙古生活了六年,才说服了蒙古政府并吸引了两位著名的当地历史学教授加入探险”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两年之后,他们在蒙古国东北方探到了一个据说很有可能是圣祖陵的墓地,并开始向下挖掘,可是,刚挖掘到第二天的时候,考古队的一些工作人员被地里忽然涌出的许多毒蛇咬伤,当场死了六人,并且他们停放在山边的车辆也无缘无故地从山坡上滑落,所有的考古队都害怕了,认为是圣祖显灵,不顾克拉维兹继续挖掘的命令,纷纷撤离那个地方,克拉维兹不甘心,与四个亲信准备继续挖掘,但当夜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而那些撤出来的考古队员,也没能走出蒙古,很快都死了,有人说,圣祖的陵墓被大巫师下了诅咒,谁要是冒犯,就只有死路一条。”
张浩天不怎么相信诅咒之类的传说,便道:“会不会是有人害怕圣祖的陵墓被挖出来,悄悄干的这事?”
巴克亚列摇头道:“这是一个秘,没有人会知道的,不过,后来又有一个日本考古队到那里去过,可是结局还是和克拉维兹一样,三十四人进去,没一个人活着出来,甚至连尸体都没有发现。后来蒙古国民众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强烈反对挖掘,蒙古国政府只得下令所有的考古队不得再进入蒙古境内,更不得有人做出想挖掘圣祖陵墓的行为。”
周雪曼道:“成吉思汗陵墓有着太大的吸引力,蒙古国政府多半也是一直想要这笔巨大财富的,虽然两批考古队的人都死了,但是大体方向还是能够推算出来,一定还会有别的亡命之徒去那个地方。”
巴克亚列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在日本考古队出事的三个月后,圣祖的子孙,四大蒙古王族向政府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并要求去守住这块有可能是圣祖陵的地方。要知道,蒙古王族虽然已经没有了什么实权,但由于他们是圣祖的嫡系子孙,在蒙古国的百姓心里还是非常神圣崇敬的,影响力很大。最后由总统、总理及国内各大党派的主席秘密商量之后,决定同意他们的请求,划出了一块地盘,让他们举族迁入,其中也包括依附于各个王族中的属民。”
张浩天忍不住道:“是哪四大王族?”
巴克亚列道:“圣祖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术赤,二儿子察合台,三儿子窝阔台,四儿子拖雷,圣祖生前赐予每个儿子一个‘兀鲁思’,蒙古语的意思是一个领地、一个‘禹尔惕’意思是一片可供游牧部落生活的草原和一个‘因出’就是向领地臣民收税。他们被称为‘王爵四部’,也就是四大王族。”
周雪曼望着张浩天道:“浩天,这么说,你就是这四大王族其中一族的人了。”
张浩天沉默良久,目光注视在了巴克亚列的脸上,道:“你说的这个圣陵禁区,在什么地方?”
巴克亚列不再卖关子,道:“在阿尔秦,车车尔格勒,木伦之间,是一个三角地区,面积有十万平方公里,这里有些偏僻,道路不通,过去人烟稀少,山脉甚多,不好建大型的城市,但有草原湖泊,对于牧民来说,是一块肥沃的好地方,圣汗生前曾经三次在这片区域视查过,他的陵墓,也很有可能在这一带,而将四大王族的人迁进去,对于政府来说,也有另外一个很大的好处。”
张浩天道:“什么好处?”
巴克亚列道:“圣祖对蒙古民族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因此他的嫡系子孙,一直受着蒙古人民的膜拜,就算是数十年前建立了蒙古共和国,四大王族的人在政府中也有不少的席位,而且参与政治活动相当的频繁,执政党非常担心他们会复辟,所以才同意他们带着各自的属民进入圣陵禁区,可以自由发展收税,但和他们立下了三大条规。”
张浩天又道:“是哪三大条规?”
巴克亚列继续道:“第一条是蒙古政府将这块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列为圣陵禁区,不得派遣军队与考古人员进入,也不得引资招商,进行开发,必须保持原貌。第二条是圣陵禁区之内的所有税赋都由四大王族的第一继承人收取,但在国家有紧急情况时,必须提供支援。而第三条则是,为了防止四大王族的人产生野心,想与政府作对,除了最简单,可以用来打猎,杀伤力不大的马枪之外,绝不允许拥有现代化的其它武器,否则的话,将以阴谋颠覆政府罪论处,哪一支王族违背,就将派出军队镇压,并把为首者处以极刑。”
张浩天默默的听着,跟着道:“那普通的老百姓能不能进去?”
巴克亚列道:“当然能,他们并不知道那里是圣陵禁区,只知道这块地方有野蛮部落存在,进入之后凶多吉少,而圣陵禁区本就偏僻,既不是交通要道,又没有特别的资源,普通的蒙古老百姓一直很少去的。”
张浩天立刻道:“好,那我就进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我身上图案的来历。”
巴克亚列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而你还是应该从给你纹身的人查起,圣陵禁区与外界几乎处于隔绝状态,每年只会举行两次用牛羊及手工品与外界交换必须商品的大会,我对里面的情况是非常不熟悉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王族之中,绝对有蒙古族的纹身大师存在,但数量绝不会多,你去找到一个,他应该会给你指引的。”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去取了一付蒙古国地图,用手指着地图,详细的给他们讲解前去的路线及注意事项。
听到巴克亚列讲完之后,张浩天就示意周雪曼起身,站立道:“多谢你了,巴克亚列馆长,我准备一下,明天就会启程。”
巴克亚列点了点头,将他送到了门外,然后右掌捂于胸前,身子半弯着目送他离去。
周雪曼向后瞥了一眼,低声道:“浩天,这是蒙古族的下人对高等人的礼节,看来他真把你当做王爷了。”
张浩天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一直走出了图书馆外,仰望着辽阔无垠的天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了,脚下踏着的土地,也显得很虚浮,他是谁,他到底是谁,如果他不是张浩天,又应该是谁。
瞧着张浩天的神情,周雪曼叹了一口气道:“浩天,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无论你是中国人还是蒙古人,那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上官玉梅和戚静茹她们几个就不要你了?”
此刻,张浩天情不自禁的摸着自己胸口的血狼,眼神渐渐的犀利起来,沉声道:“如果按巴克亚列所说,我的纹身很有可能关系着一段血仇,那我就更必须寻找到自己的来历,要是真是有血海深仇,如果不报,也枉刻了这头血狼在我的身上了。”
说话的时候,他不敢去想像自己的父母,他宁愿相信,他们都活在人世,就算他身负血仇,也是指别的事。
瞧着张浩天脸上忽然露出骇人的表情,这样的神色,周雪曼曾经在他杀死雷神的那一刻看到过,心中猛的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见到不远处还有一幢和图书馆差不多的建筑,依稀辨认楼顶挂着蒙古国家博物馆的字样,就拉了拉他的手臂道:“浩天,别想了,你既然是蒙古人,就要多了解一些蒙古的历史,我们到博物馆里去看看。”
张浩天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向前走去,周雪曼瞧着有人向自己和张浩天望来,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拉他,此时就像是挽着他一样,赶紧放下了手。
不过张浩天此时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跟着她在广场里走了两百来米之后,便上了数十级台阶,走进了另一处雄伟的建筑—-蒙古国家博物馆。
博物馆是不需要用门票的,两人走了进去,当慢慢的看完十个分馆,却不由得都沉默不语。
与中国民族大一统史观不同,蒙古国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博物馆在不同展厅里是这样叙述自己国家历史的:匈奴帝国,鲜卑帝国,柔然帝国,突厥人建立的突厥帝国、蓝突厥帝国、维吾尔帝国及最后的蒙古帝国、满族统治之下的蒙古、革命前夜的蒙古、共产主义时期的蒙古与民主化后的蒙古。在看似千奇百怪种类繁多的展品背后,实际上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即向参观者证明自己国家民族的正统性与唯一性。博物馆展厅的历史排序,无疑是想告诉参观者,蒙古国是自古以来中亚各个帝国的合法继承者,历史上各个帝国的统治者或是蒙古人的直接祖先,都与蒙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千多年来,中亚的居住者、建国者与统治者的后代,便是现在的蒙古人。博物馆告诉人们的,并不只是蒙古人对国家正统的申述,还有他们对外来统治者的态度。中国在这里被当成一个侵略者的角色,用来批判。
在这些展厅里,强调着清朝对蒙古的军事征服,还用图片加实物刑具的方式,刻意突出满族统治的残酷、黑暗。甚至有一段描写更是赤果裸地表现了蒙古人对中国商人的愤恨,写的是“中国商人充斥乡间,从牧民手中以低价收购皮革、羊毛、骆驼毛等商品,再将这些商品高价卖出,迫使蒙古人负债累累,由于牧民不能读懂中国商人的账本,中国人因此很容易耍花招,蒙古人经常反抗他们的压迫。”
用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看完了所有分馆的展厅,两人重新走出了博物馆,周雪曼已经是一脸的激愤,道:“我看过资料,苏联控制蒙古以后,没收佛教寺院的财产,摧毁庙宇,逮捕喇嘛,基本上毁灭了藏传佛教。后来蒙古出现反抗苏联的行动,苏联当局便开始在蒙古进行清洗迫害,有三万六千人死亡或失踪,而当时的蒙古只有七十三万人,一个国家非正常死亡的人数达到了百分之五,在世界史上都是非常罕有的。而在文化上,蒙古也遭受到了清洗,传统蒙文被改为俄罗斯式的斯拉夫文字,隔断了他们自身文化的传承。这是一个民族的耻辱,可是在博物馆里,提都没有提这些事,对于中国,实在太不公平了。”
张浩天心里已经想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或许骨子里都有欺软怕硬的秉性,凶悍如蒙古也不例外,苏联人无疑是比中国人更残暴的,可是他们却接受了对方的文化,与他们相近的还有日本,这也是一个凶悍的民族,可是在被美国征服之后,虽然语言文字保留下来,但美国文化却极深的影响着他们,就像是一位哲人说的“历史永远是现实的拐杖,现实才是行走着的双腿。”在这个世上,对于凶悍者,是无法用道理去说服的,有时候实力与强权才是唯一的真理。
穿过了广场,还没有到晚餐的时间,两人便招了一辆的士,坐着车绕着乌兰巴托转上一圈。
傍晚的时候,的士司机带他们开上了乌兰巴托的博格达山,张浩天与周雪曼并肩站在山顶,俯视着乌兰巴托,张浩天这才知道,为什么蒙古人对与中国近代的交往会透出嫉恨,其实那一定也有说不出的恐惧。他眼前的整个乌兰巴托,甚至还比不上s市的一个区,而在这里,却聚居着这个国家接近一半的人,与十三亿的中国相比,他们的确是处于弱势的,毕竟过去那种仗着一两个万人队就能够长驱直入,纵横南北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如果只是向蒙古国的人宣传中国民族大一统的思想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实际效果的,因为曾经蒙古族也征服过中国土地的上所有民族,甚至会说中国是蒙古的一部分,所以,要让蒙古回归,只有两条道路,强大的经济影响力与武力征服,前者现在已经有了效果,而后者估计中国政府很难做出决定,目前也只能维持现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