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撤,还是不撤?
“呼呼!”
寒风呼啸,如刀般掠过,卷起片片血浪。
汉军赛似猛虎,匈奴牧民哪里是对手,这是一边倒的屠杀,在汉军如潮的攻势面前,匈奴牧民唯有成为刀下鬼的份。没多久功夫,雪原变成了红色,可以冻死人的天气竟然来不及让鲜血冷却,在雪原上汇成一泓泓血湖,寒风掠过,泛起阵阵红色的浪潮。
这是一幕奇景,亦是一幕让人热血沸腾的壮歌!
匈奴,强横的代名词,千百年来滋扰华夏,为祸之烈,历史上少见。虽有赵武灵王,蒙恬大败匈奴,仅是小却,不能彻底解决匈奴问题,华夏的大军没有深入大漠。
汉军却是深入匈奴腹地,对匈奴牧民大打出手,这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的第一次。曾几何时,强横的匈奴成了温驯的绵羊,任由汉军屠戮?
这是无数志士为之奋斗的结果,周阳居功至伟!
周阳骑在追风骑上,打量着纵横来去的汉军,心神激荡,右手紧握着刀柄,眼睛瞪圆,胸口急剧起伏,呼吸粗重,他太激动了。
此时的周阳,恨不得挥刀冲到匈奴堆中,杀个痛快。可是,他担负着策应全军,防止匈奴大军的重任,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不能亲自冲杀,这多少有些让他感到遗憾。
虽说这仅仅是匈奴的牧民,不是匈奴的大军,可是,鲜血总是那般让人振奋!
周阳身后,是五万汉军排成的阵势,强大无匹,虽是静静的矗立当地,却是气势冲天,战意盎然。将士们和周阳一般,手握刀柄,眼睛瞪圆,死盯着鲜血喷溅的屠戮场。
穷极目力处,全是一片红色。周阳自打来到汉朝,多次出生入死,冲杀在战场上,见惯了尸横遍野的战场景象,就是没有见过如此富有震憾力的战场景象,既是欢喜,又是震憾。
在目力不及之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声,“汉军威武”的战号冲天而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渐渐的,战号声停歇下来,纵横来去的汉军不再驰骋,握着滴血的环首刀,在雪原上寻找未断气的匈奴,若是未死,再给补上一刀,绝不留一个活口。因为他们敬爱的周大帅下令了,不留一个活的,一定要遵行这一命令!
“打完了?”尽管亲眼得见汉军勇猛似虎,匈奴温驯如绵羊,周阳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是接近二十万匈奴牧民,他们自小生长在马背上,骑射娴熟,打不过汉军,难道不会逃吗?虽然他们处于汉军包围中,要想逃得性命很困难,至少可以拖延一阵,缓死片时。
不要说是人,就算是猪,如此之多,任由汉军来砍杀,也要需要很多时间。汉军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杀光了,这着实也太凶狠了些。
转念一想,匈奴可恨,汉军越是凶狠,杀得越多,越是让人欢喜。
“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疾驰而来,胯下一匹红色的战马,火红的人,火红的马,简直是绝配。
“飞将军?”
周阳一听声音便知是李广赶来了。此时的李广,浑身是血,头发胡须、衣衫、皮袍上全是红色的,就没有一处不红。鲜血凝固,结成了血冰,发着妖异的红光,一路驰来,说不出的诡异,就如恶魔在飞掠一般。
“大帅,杀得好不痛快!”李广来到近处,一拉马缰,烈阳驹停了下来,不容周阳说话,不断的嚷道:“大帅,卫青没眼光,他说少了,匈奴十八九万呐,他竟说十万,眼光真差!”
嚷个不住,一张大嘴裂成了荷花,道不尽的好心情。
“飞将军,少在背后说人坏话!”程不识的声音响起。
周阳寻声望去,只见程不识和李广一般,整个一个红色的恶魔,乐呵呵的,喜悦之情,就连红色的脸膛都是掩饰不住。
“程将军,你杀了多少?你再能杀,也是抵不过我的大黄弓。你一刀只能杀一个,我一弓就四个,运气好的话,串上人肉串,杀得更多!”李广拍拍大黄弓,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就得意吧!”要论杀人之便捷,莫过于李广了,在这点上,程不识远远不如,瞪了李广一眼,不再言语。
“伤亡怎么样?”周阳知道他们的心情极好。不要说他们的心情好,就是周阳的心情,也是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杀匈奴牧民,虽然让人痛快,却不值得高兴。可是,匈奴牧民带来的草料、柴禾,是汉军眼下最急需之物,如今,最让周阳头疼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要周阳的心情不好都不行。
“大帅,什么伤亡呀?”李广快嘴,率先接过话头,笑呵呵的,道:“除了倒霉透顶的家伙,不会有什么伤亡。”
匈奴牧民与汉军不是一个级别的,战力相差太大,根本就不是汉军的对手。可是,战场上,流矢横飞,刀枪无眼,冷刀冷箭是免不了的,伤亡肯定有的。
李广爱兵如子,若是兵士受了伤,他的感觉就象他的亲儿子受了伤一般难过。要是在以往,他肯定会用沉痛的语气向周阳禀报伤亡,眼下却是如此之说,那是因为汉军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广的愉悦之情,就是最好的回答,周阳大是欢喜,欣慰的点头:“那就好!”
“大帅,我们缴获无数,牛羊骏马,数以百万计,这要如何处置?”一说到正事,李广脸上的喜悦刹那不存,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肃穆。
名将就是名将,欢喜之中不忘正事,周阳暗中赞叹。
“大帅,我们这么处置。”程不识一脸的严肃,出主意道:“此战缴获太多,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如此之多的牛羊骏马,足够我们用上好久的,不要说用到龙城,就是用到狼居胥山也不是问题了!”
“呵呵!”
一阵畅笑声响起,打断了程不识的话语。这笑声出自卫青、公孙建、秦衣、秦无悔、丁隽、张通他们之口。
在以往,得到牛羊,就是食物,可以用来吃。这些天经地义,到了周阳手里,却发挥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巨大变化,那就是除了吃以外,还可以用来当柴禾烧。
有了牛羊,就有了柴禾,就有了温暖,汉军不用再挨冻了,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儿,众人哪能不欢喜的。
最欣慰的莫过于卫青了,他这个前锋将军,这几天最为焦虑的便是这柴禾。如今,不仅解决了今晚上的柴禾,就是接下来时日的困难也解决了。他不再是肩头担子沉甸甸的感觉,而是轻松异常。
“羊,行动不快,带上是累赘,可以先杀。”程不识一脸的欣慰之色,开始规划起来:“牛嘛,奔行起来,不下于骏马,就不用杀了。明日行军,我们就带上牛,到了宿营之时,再来宰杀,不就有柴禾了?”
“牛这种活的柴禾,只有大帅才想得到呢,古往今来,谁做过?”李广赞叹不已,冲周阳竖起了大拇指:“以后数日,我们宿营之时宰牛便是,不用挨冻了!”
“牛奔行起来,不下于骏马,还可以驮东西。”卫青欢喜之情不在任何人之下,也来出主意:“我们可以把引火用的柴禾放到牛背上,让牛驮着。”
牛羊虽然可以当柴禾烧,可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刚宰杀的牛羊,太过潮湿,不容易点燃,这就需要引火之物。至于引火之物,根本就不用愁,匈奴牧民带的有。
“我们还缴获了那么多的骏马,既可以用来驮东西,必要时可以宰杀。”张通也不甘人后,忙着出主意:“如此一来,我们的马力就能充沛,杀起匈奴来更加顺手。”
马力,是古代战争中永远的话题,是左右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这一次,汉军缴获了数十万匹骏马,正好派上用场,汉军多了轮换的骏马,要马力不充沛都不行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勾勒出了汉军未来几天的蓝图,根本不需要周阳操心。
“就这么办!”周阳点头赞同,道:“告诉弟兄们,有的是羊肉,放开了吃!”
“好嘞!”众将齐声欢呼。
炊饼的味道也不错,可是,一连几天吃下来,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了,早就想换换口味了。不是众将贪吃,而是这是人之常情。
只能用体温来煨炊饼,炊饼的热度有限,哪里赶得上热乎乎的羊肉,更别说还是刚刚宰杀的新鲜羊肉。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匈奴的羊肉。吃敌人的美食,喝敌人的美酒,这是将士们最为开心的事情,可以想象得到,命令一传下去,将士们一定会欢呼不已。
“飞将军,程将军,你们这胡须,就可以处理一下了,下巴不用再受罪了!”周阳打量着李广和程不识下巴上的冰须,调侃起来:“依我说,不如剃了干净,免得受罪!还显得你们年轻,说不定会迷死几个小娘们!”
“哈哈!”
一众将领做梦也是想不到,周阳竟然拿李广和程不识寻开心,不由得开怀畅笑起来。
“大帅,你……”李广和程不识指着周阳,齐声指责。可是,一句指责的话没有说完,二人又呲牙咧嘴,齐声叫疼,逗得众人笑得更响亮了。
李广和程不识的胡须沾满了冰雪,沉甸甸的,一个抖动,就会晃来晃去,宛如给调皮的顽童狠狠揪上一巴似的。这几天,他们是受够了苦,并非不想清理,只是没有柴禾,没法清理。要知道,这种冰须,只有用火来烤,才是最好的清理办法。
“大帅,末将请罪!”
就在周阳他们开怀大笑之际,只见公孙贺快步赶到,卟嗵一下跪在周阳面前,大声请罪。
“请罪?”
这场屠杀,公孙贺率领下的汉军,犹如猛虎冲进羊圈,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匈奴牧民尸横遍野。周阳以为听错了,愕然半饷,这才回过味来:“公孙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打得很勇猛,何罪之有?”
不仅周阳诧异,李广、程不识、卫青他们个个一脸的惊讶之色,要不是公孙贺一脸的沮丧之色,不象是说笑话,他们肯定以为公孙贺在逗乐。
“大帅,邪落部的首领多落放走了飞鹰,我们的行踪已经泄漏了。”公孙贺羞愧无地,一颗头颅低垂着,脸红过耳。
他深知此事对汉军的后果有多严重,说不定,汉军这次的行动就此化为泡影。这可是千年难得的良机呀,若是就此放弃,谁都不会甘心,公孙贺的肠子都悔青了,根本就没有脸来见周阳,却又不得不来见。
“什么?”
众将的惊呼声响成一片,个个眼睛猛的瞪圆,死盯着公孙贺。
这几天,汉军为柴禾而困扰,如今这最大的困难已经解决了,胜利就在眼前,只需要汉军赶到龙城便有有史以来最辉煌的胜利。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种纰漏,谁会不震惊?
“公孙将军,大帅一再叮嘱,要防止匈奴传递消息,你竟然放走了飞鹰,你罪不可恕!”李广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双手紧握着,用力过度,手背发青,声音若雷。
直捣龙城,华夏吼了上千年,也等了上千年,千年才等来这么一次机会,给公孙贺这么葬送了,谁会不惋惜?
“一定要军法从事!”程不识紧咬嘴唇,脸色铁青,气恨恨的道:“你葬送的是千年良机,千年良机呀!一千年才这么一回!”
“末将知罪,愿领军法!”公孙贺沉痛无比,眼泪顺着腮帮流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沉痛无比,连死的心情都有了,要是死能挽回损失的话,他会亳不犹豫的去死。
“你们先别吵!”周阳挥手,阻止就要说话的公孙建他们,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埋怨公孙贺:“公孙将军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一员难得的良将,从来没有出过纰漏。发生这样的事情,必有隐情,公孙将军,你详尽道来。”
公孙贺的才干,李广他们是打从心里赞赏,听了周阳这话,不再埋怨,竖起耳朵,听公孙贺说起经过。
“诺!”公孙贺领命,把经过扼要说了一遍,末了请罪:“大将,不管有千般籍口,万般困难,这次的错失是我的过错,请大帅责罚!”
“哎!”
听了公孙贺的解释,众将不由得长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公孙贺倾尽全力,却是给多落这个老不死的坑了。依众将的心情,真想说把公孙贺军法从事,可是,即使军法从事了,又能挽回损失吗?
再说了,就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也不见得比公孙贺做得更好,众人心情复杂之极,却不知从何而断,只能长叹一口气。
“公孙将军,你起来吧!”周阳拉起公孙贺,安慰道:“你不必自责,你尽力了……”
“大帅,可是……”公孙贺自责之心一点没有减少,反而更增几分。
周阳挥手,打断他的自责之语道:“战场之上,意外之事太多了,谁也不敢说能万无一失。别的不说,就说眼下吧,我就失误了,没有想到大漠中的严寒是如此之甚。为将者,不是要做到不能做到的事情,而是尽力便成。”
人力有时而穷,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只要自己尽力了,问心无愧便是。这话很有道理,众将不住点头。
“大帅,我们该怎么办?”李广眉头紧拧在一起,成一个淡淡的川字,心情忧郁。
汉军眼下面临两种抉择,一种是继续进军,一种是撤退,以图后举。要在这两种抉择中作出选择,还真不容易。
继续进军的话,是不是能达到预期目的,谁也说不准。要知道,一旦军臣单于得知汉军北上龙城的消息,他一定会有所准备,汉军奇袭龙城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突如其来,对匈奴发起奇袭,这是早就谋划好了的,也是这次汉军能否取得大胜的关键。一旦失去战役的突然性,即使汉军赶到龙城,能不能打胜,谁也说不准。即使打胜了,能歼灭多少匈奴?若是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放走了匈奴,后患无穷。
以汉军强悍的战力,即使与匈奴大军正面硬憾,虽然兵力不占优,也不会落于下风。对于此点,不会有人有怀疑。
问题是,军臣单于他会不会与汉军大战?若是军臣单于采取缠斗之法,避免与汉军决战,而是在大漠上东躲西藏,在汉军粮草辎重耗尽之后,趁着汉军士气低落之际再发动猛攻,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汉军这次出来,只带了八天的食物。虽说缴获不少,使得汉军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可是,汉军没有后勤,没有辎重,不可能维持更长时间。以军臣单于的才智,再有伊稚斜,还有中行说为之辅,他不会想不到此点。
一旦军臣单于如此处置,就是掐住了汉军的脖子,汉军必败无疑。这一败,肯定不得了,汉军会伤亡惨重,这些年努力训练的新军因此而葬送,都有可能。
汉军若是吃了败仗,汉匈奴力量就会发生逆转,整个形势就会变成对匈奴有利,回到汉朝创建之初去了。
若是军臣单于趁势用兵,攻破北方城池,横扫中原腹地都有可能。
这后果简直是毁灭性的,汉朝因此而衰败,华夏因此而一蹶不振,并非不可能。
这可是千年难得的良机呀,一千年才遇到一次,就此撤退,谁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