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儿，又叫做除夕夜，大年夜，是中国农历新年的前一天，习俗是守岁。

　　  杜晓汐家的除夕夜很简单，看春晚，包饺子，打麻将。

　　  每年，杜晓汐一家和杜晓汐大伯一家都会齐聚在杜奶奶家，全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守岁，过年。

　　  杜晓汐还小的时候，长辈们会在三十儿晚上，给杜晓汐和她的堂哥压岁钱，这在小孩子眼中，正是过年的意义所在。

　　  这几年堂哥都结婚有了孩子，杜晓汐一跃成为给小孩子压岁钱的长辈，小时候感受到的过年的乐趣荡然无存。

　　  秦煜的车停在杜奶奶家留下，车头灯亮着，杜晓汐迟迟没有下车。

　　  “快上去吧，别让老人家久等了。”秦煜拍拍杜晓汐的手背说道。

　　  “我害怕。”杜晓汐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楼上自己窗口透出的灯火，心有戚戚地说道。

　　  “怕什么，等着你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亲人，他们都等着你回家团圆呢？”秦煜安慰道。

　　  “我怕爸爸妈妈和奶奶还在生我的气，我怕他们骂我，我怕让爸爸妈妈失望。”杜晓汐嗫嗫嚅嚅地说道。

　　  “不怕，我在。”秦煜揽过杜晓汐，好生安慰着：“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和家里人有不愉快，我马上带你走，我们远远地去别的地方过年好不好？”

　　  “不好。”杜晓汐坐直身子，说道：“别等我了，你回去好好过年吧。”

　　  “好。”秦煜爱怜的抚着杜晓汐的秀发应承道。

　　  杜晓汐依依不舍的下车，回身朝秦煜摆了摆手。秦煜目送着杜晓汐进了楼道，楼道里一层一层的亮起灯来，直到六楼，杜晓汐平安的到家了。

　　  秦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杜奶奶家，是堂哥杜晓亮给杜晓汐开的门，堂哥含蓄地同杜晓汐点点头，打招呼，同时接过来杜晓汐手里提的东西。

　　  从读书堂出来之前，秦煜特意给杜晓汐带了两瓶红酒和两罐好茶。

　　  家人们在客厅齐聚一堂，看到杜晓汐进来，突然都停止了一起让言语动作，气氛一瞬间十分尴尬。

　　  杜妈妈首先迎过来，看清杜晓汐面容的同时，眼泪便哗哗流了下来，“晓汐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在外边受苦了吧。”

　　  杜晓汐还来不及说什么，大伯母别有所指的开腔说道：“是啊，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着呢，自打娜娜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我们小亮日子也是苦啊。今天晓汐是回来了，你们一家三口算是团圆了。也不知道我们小亮什么时候才能一家三口也团圆啊。”

　　  被大伯母这么干噎了一句，杜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杜爸爸开口说道：“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给你奶奶拜年。”

　　  杜晓汐依言，走到杜奶奶身边，在杜奶奶的轮椅边蹲下身来。“奶奶，晓汐给您拜年了，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顺遂。”杜晓汐哽咽着说道。

　　  杜奶奶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要触摸杜晓汐的手，但是总也找不准方向，杜晓亮握着杜奶奶的手，帮杜奶奶摸到了杜晓汐。

　　  到底骨肉血脉，看见杜晓汐憔悴瘦弱，杜奶奶心疼的眼眶湿润了。

　　  没想到奶奶的后遗症经验证明严重，杜晓汐悔恨的不能自已。杜奶奶一辈子要强，这回一病，只能坐在轮椅上，连吃饭上厕所都要人帮忙，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了。

　　  大伯母又是一阵冷嘲热讽，道：“妈，晓汐回来啦，看见孙女您高兴吧？您孙女给你拜年呢，唉，我那个小孙子今年不能给奶奶拜年喽。”

　　  堂哥被戳了痛楚，不耐烦的弹着烟灰，说道：“挺高兴的过年，您叨叨叨的，有完没完？”

　　  儿子一说话，大伯母立马消停了。

　　  杜晓汐心里一万个抱歉没有说出口，这时候接着大伯母的话茬走，无疑是自寻死路。杜晓汐依偎在奶奶身边，默默垂泪。

　　  还是杜爸爸发话：“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干什么，晓汐，起来洗手去，帮你和你大伯母包饺子。”

　　  大伙儿响应杜爸爸的号召，摆开案板，端出面盆，各种饺子馅，忙活起来。

　　  午夜十二点，饺子出锅，杜晓汐跟着堂哥杜晓亮下楼放炮。秦煜的车还停在原处，车灯已近熄灭了。

　　  杜晓汐的心一阵甜蜜的抽痛，她没想到秦煜真的会一直在楼下等着自己，鞭炮烟花声中，杜晓汐与秦煜遥遥相望。

　　  信息提示音响起，杜晓汐点开手机，秦煜发来消息：“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赶快上去，别着凉了。”

　　  杜晓汐心里一暖，嘴角不自觉的上翘成了一个迷人的弧度，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秦煜模糊不清身影。

　　  “嗯嗯，你也赶快回去吧，我很好。”

　　  “能在十二点之后再看到你，真好。新年快乐，晓汐。”

　　  “新年快乐，梦里见。”

　　  在杜晓亮的催促下，杜晓汐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进了楼道，秦煜眼看着看着一楼，二楼，三楼，直到六楼的灯依次亮起又灭掉，才发动汽车，走了。

　　  比起往年，今年的年夜饭怎么都有些凄凉意味，老人家最重视团圆，没有堂哥的儿子跑来跑去调皮捣蛋，总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

　　  吃着饺子，顾明的拜年信息才迟迟发来。“老师，吃饺子吗？过年好哇！”

　　  杜晓汐：“好好，老师正在吃饺子呢，你也过年好呀。”

　　  “叮叮叮”连着几声提示音，安妮，安然，马奇，王焱，黄子轩同时发来信息，再看围着饭桌的其他人，也都低头忙着收发信息。

　　  表姐何雅姿从夏威夷给杜晓汐发来视频通话，视频里，大姑一家和何雅姿还有何雅姿的女儿苗苗都在沙滩上，头戴着花环，给杜奶奶和大家拜年。

　　  苗苗还即兴给大家跳了一段在当地新学会的草裙舞，除了大伯母，大家都被苗苗的活泼可爱逗得呵呵笑了起来。

　　  大伯母又是一阵思念自己小孙子的牢骚，最后还是堂哥说了一句，大伯母才安静下来，不再念叨。

　　  新的一年，热热闹闹来到了。

　　  打了半宿麻将，将近天明时分，一直忙着斟茶倒水，伺候牌局儿的杜晓汐累的已经睁不开眼了，正歪在沙发上要睡不睡的时候，杜晓亮抽着烟过来，对杜晓汐说道：“走吧。”

　　  杜晓汐迷迷糊糊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不解的问道：“走？去哪啊，现在出去拜年太早了吧？”

　　  堂哥弹着烟灰说道：“你还打算出门去拜年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心里素质，送上门去让人家来问东问西，问我老婆儿子怎么不在。过会儿拜年的人可就该陆续来了，你不走我可自己走了。”

　　  杜晓汐楞了一下，明白了堂哥的顾虑，堂哥尚且如此，自己要是被来登门拜年的亲朋好友抓到，每年的逼婚尚且应付不过来，今年这一番审问，不是要被活活扒掉一层皮了？

　　  追着已经在穿外套的堂哥，杜晓汐说道：“哥，我跟你一块走。”

　　  大伯大伯母，杜爸爸和杜妈妈都明白两个孩子为什么要走，大伯母不满地白了杜妈妈一眼，嘱咐儿子少喝酒，早点回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杜妈妈拉着杜晓汐说道：“晓汐啊，别住在外边了，搬回家来住吧啊。”

　　  杜晓汐不置可否，跟着堂哥出门了。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光未明，空气里充斥着烟火的硫磺味道。

　　  街上静悄悄的，人迹罕见，一阵冷风吹来，杜晓亮缩了缩脖子。杜晓汐摘下自己的围巾，递过去，说道：“哥，你去把嫂子他们母子接回来吧。”

　　  杜晓汐听表姐何雅姿说过，堂嫂娜娜并不是存心要离婚，只是两个人吵架，堂嫂一时赌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了，这在他们夫妻之间，是常有的事。

　　  每次堂哥登门认个错，说点儿好话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次堂哥也不知是怎么的了，跟堂嫂杠上了，怎么也不肯先低头。

　　  杜晓亮又点燃了一根烟，站在寒风了，说道：“晓汐啊，结婚真是没意思，谈恋爱的时候多好的感情，也架不住柴米油盐的消磨，还是像你现在这样，一个人挺好。”

　　  杜晓汐哑然，说到婚姻，她没有话语权。

　　  陪着堂哥默默的抽完那一支烟，两个人走到巷口，堂哥拍拍他那辆电动自行车的车座，问道：“早上这会儿也不好打车，你上哪去我送你。”

　　  杜晓汐摇头，杜晓亮说：“这大冷天的，你上哪也不能走着去啊，上车吧。”

　　  杜晓汐坐上杜晓亮电动自行车的后座，电动车骑起来速度很快，四周没有遮挡，冷风拍在身上直往骨头缝里钻，比走路更冷上许多。杜晓汐抱在杜晓亮腰上是双手，很快就冻的通红。

　　  “深柳读书堂”门外，杜晓亮停车，一只脚支在地上。

　　  “雅姿姐说你找了个家庭教师的活，挣钱还挺不少的，怎么又跑的这么个书店当服务员了？”杜晓亮看着读书堂的招牌问道。

　　  “家教的活儿到寒假就结束了，暂时就先找了个兼职干干，过完年再接着找工作吧。”杜晓汐含糊着应付道。

　　  “还没开门呢，要不咱俩先去吃早点？哎，这大年初一的，卖早点的都不见得出摊，以前也没这时候出来过。”堂哥叹息道。

　　  “我有钥匙，能进门。”杜晓汐摸出钱包，拿出五百块钱，递给杜晓亮，说道：“姑姑给小宝的压岁钱，哥，去把嫂子和小宝接回来吧。”

　　  念着杜晓汐孤身一人，住在外边，工作又都还不稳定，杜晓亮说什么也不要他的的钱，和杜晓汐打打咕咕半天，最后，是杜晓汐硬把钱塞到杜晓亮的口袋里。

　　  目送着杜晓亮走远了，杜晓汐回身走到读书堂门前，掏出要是准备开门，“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秦煜一脸温柔的含笑望着杜晓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