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很多人在我面前来来去去,排号到我还得很长时间,实在受不了这个压抑和空气中这个气味儿,就跑到走廊里窗前,呼吸几口。
一阵恶心,又开始泛滥。
我没想到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管家,许朗管家。
他应该也很奇怪在这种地方见到我。
还是从前的那种慈祥和从容,丝毫不提之前我才把他打晕关在地下室的事儿。
“苏小姐,你不舒服?”
他紧张打量我全身上下。
我下意识用宽松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感冒。”
看他手里拎的饭盒,我想问,但怕这涉及到许朗。虽然在进医院之前,在大屏幕前看到许朗,但我还是不敢问。
“那我先走了。”
我擦肩走了,但身后传来管家声音。
“苏小姐,请慢!”
回头,看见阳光正好从我头顶上照射过来,照的眼睛都睁不开。
“苏小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说。”
“少爷生病了,挺严重的,就是不听劝,还是坚持工作,我们当下人的看着心疼,能不能请您?”
我笑笑,“好像,许朗和我没关系了,我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
关于他爸爸的事情,我确实愧疚。我爸爸不也因为告黑状死了么,他们算是两清。我对许朗是有愧疚感,甚至还该死的对那种霸道有了依赖,所以,我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是他。我是我,他的死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管家一脸难堪和祈求,在他叫到第五声苏小姐的时候,我拐过那个走廊。
心脏扎的特别疼。
蹲在公共厕所门口,缓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站起来,猝不及防,和琉染四目相对。
她还是那般从容。看我的眼神儿从不可思议变成平淡,“你这是?”上下打量我一下。
“感冒了。来输液。”
我逃走。
那天午后的太阳还算不错,玻璃把冷气隔绝在外,太阳和室内的空气暖到不成样子,暖到让人浑身战栗。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
“得,学会用自残来报复社会了啊。”
白衡白我一眼,但依旧心疼,把果篮放桌儿上,开启白眼模式。
陆封依旧瞪着无比冷静的眼神儿,暗处打量我,一句话不说,坐在凳子上。
“正好省了租房子的钱。”
“这时候还开玩笑。你看你丫嘴唇白的都能刮墙了,好好躺着,别动弹。”
白衡还是心疼,大眼睛眨巴眨巴全是泪。
不愧是我弟弟。
他削苹果,唏嘘半天,问我是不是真打断这辈子不回许朗身边儿了。
我点头,不回,太危险了。随时有可能小命丧他手里。
“刚才我可碰见许朗那管家了啊,到处打听你病房呢,你自己小心点儿吧。”
白衡撇撇嘴。
我看陆封一眼。
陆封冷静开口,“我不会告状的。”
白衡立马掉了脸子,回头瞪某人一眼,“他敢,看我不把他皮剥下来的!”
陆封光是宠溺笑着,不回嘴。
白衡在我病房里闹腾半天,最后跟我说他往后不在酒吧干了。
“现在我也要学会为自己着想,某个人的钱反正我不花,会有别的男人女人替他花,何不跟别的精明人学,先给自己个儿买个大房子啥的,等到哪一天我人老珠黄了,最起码还有个窝住不是么!!”
“小点儿声,人家听着呢。”
陆封无所谓看我一眼,“没关系,这种话,他一天说八百遍。”
实力宠溺秀恩爱。我就眼看着。
他在我病房里叽叽喳喳老半天,直到郁城来了。他才走。
郁城跟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依旧温暖到不能再温暖。应该算是世界上最好的护工了吧,也是我这辈子可能请不起的护工。
一日三餐都是他伺候我的,他说我一定要好好养着。
“你算是告别过去,重新投胎了、”
他笑着说的时候,眼角有一滴泪。
是我给他擦下去的。
我点头,我说我会的,我会好好生活,结婚,老去,儿孙满堂,最后死掉。
“欠许朗的我能还的都还了,老天不让我死,我就没办法了。”
我说。他笑,笑容僵在脸上。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确有此事。
郁城,变得笑容里掺杂着抑郁,我看不懂的抑郁。
我出院的那天,郁城带了一特厚重的毯子,将我裹到只剩下两只眼睛。
他说我不能着风,一定要保暖。
我心里暖暖的。
亏得在来医院之前,我借了白衡的钱,在青年路上租了房子。
也算是有栖身之处了。
只是,肚子里少了那块肉,一想到,心里就慌到不能再慌。
马上就要出医院门儿,我撞上一西装革履的男人。
郁城飞速把我裹到怀里,“没事儿吧,疼不疼!”
“不疼!!”
我分明看到那男人的眼睛看过来。本能抬头。
我却看到了许朗。
嘴唇有点儿白。但表情还是那么不可一世,还是那么高傲、
居高临下,眼神深邃,要把我骨肉剥开的表情。
我低头,拉郁城的手,跟他说我们走吧。
郁城攥着我手,轻声说好。
“苏以浅!!”
这三字儿,恍如隔世,重重砸到我脊梁骨上,疼的我喘不过气儿来。
郁城的手在我手里已经失去温度。
“你把孩子打掉了!!!”
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几个字儿。
我头上的汗冒下来,听着皮鞋一步步逼过来的声音,大口大口喘气儿,终于憋闷到站立不住。
郁城抱着我,死命抱着我。
“我俩的孩子打掉了。有你什么事儿?!”
许朗整个脸都黑掉,看我,刀子挖骨头的力道看我,拳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
我害怕,原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暴怒,每次惹到他,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那种小心翼翼是我不自觉的行为,在他面前!
一拳,锤到郁城脸上,鼻血喷溅出来。
我吓坏了,脑袋里什么都不想,抱着郁城,用我身上的毯子给他裹上。
“要打,你就打我吧,求求你别打郁城,别打郁城!”
我跪在许朗面前,他拳头扬的很高,另一只手攥着郁城衣领,这一拳要是下去,郁城准保没命,
我。不想再欠郁城这么多。
求求你,求求你。
我拼命抱着许朗拳头,拼命求他,求他不要打。
许朗拳头颤抖,慢慢松开。铁青的脸终于笑了笑。
嘲讽,鄙视,恶心的笑容。
“苏以浅,你特么真贱!!”
甩开郁城,站在我面前,高大,冷厉,阴笑。
“为了钱,谁都愿跟!!”
我忙不迭给郁城擦血,不管许朗说的多难听我听着,丝毫不反抗。
“护士,护士,快来救救他,救救他!”
郁城晕了,情况一点儿都不好。
许朗甩下一个冷哼,从我面前消失。
背影高大,冷,比任何时候都冷。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冷血动物,永远都不会受伤难过。
护士给郁城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一堆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我们身边儿急匆匆跑过去。
许朗管家撞了我肩膀,回头说抱歉的时候,看我一眼,皱眉跑了。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整个医院都乱成一锅粥。
院长也在之后,小跑走了。
郁城在半个小时后,缓了过来,他说没事儿,就是头有点儿晕乎。
“要不是看他伤的厉害,我肯定还手”
“你说什么?”
郁城闭嘴,笑着说没什么,站起来,牵着我手。
我最后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心脏揪的疼。
晚上,白衡和陆封说是搬新家必须要温锅,都跑来了,带了一堆好吃的。
“好家伙,从此以后,你就算是重获自由了呗!”白衡眨巴眨巴眼睛。
想起白天的时候,许朗决绝的背影,我想应该是重获自由了。
我这种人,他可能死都不想再招我了。
别说什么圈养了。
陆封接了一电话,白衡死活跟一边儿偷听,陆封挪了几个地方,白衡死贴上去。
最后陆封烦了,关了门跑外面儿去接。
白衡坐在餐桌前气鼓鼓。
等陆封回来,劈头盖脸给人一顿吼。
“行啊你陆封,现在连电话都不让我听了是吧,你小子是不是憋着坏在外面养了一小白脸儿,好,打今儿起,爷我还真就不伺候了!”
身子一扭,哭的特伤心。
陆封脸红一阵儿绿一阵儿,叹口气,蹲他面前开始哄。
哄半天,白衡还在无理取闹纠结那一通电话,
我和郁城在煎鱼,看着他俩那一出就闹心。
“好了好了,我错了。别哭了,是我不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不理。
继续哄,“刚才是许家管家打来的电话,就是说许朗现在内出血,情况不明朗,让我过去一下。”
白衡眼睛突然就亮了,“真不是别人?”
“对天发誓,真不是别人。”
“嘶啦啦”
鱼糊了。
郁城不动声色接过我手里的铲子,温柔的让我去休息休息。
我出厨房,他俩都没动静了。
那一顿饭,吃的无比安静,大家都心有所想。
陆封电话一直响,他一直挂掉。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他站起来,看着我说:“苏以浅,我能不能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