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墓地，傅墨琛倚靠在车边抽烟，星星红点在他指间闪烁。

　　  我低头走过去，他丢了烟，粗糙的指腹摩挲我的下巴。

　　  好半晌，从口袋抽出干净的手帕：

　　  “你在这地方哭哭就好，在别处，你要笑给他们看。”

　　  他罕见安慰的口吻，我重重地点头，扯着嘴笑着哭，像给出重大承诺。

　　  系好安全带，我想问傅墨琛是不是有事，他今天脸色不太好，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

　　  偏偏我一问他就淡淡说没事，再细问时，他又找借口说纯粹心情不好。

　　  把我送到店门口，傅墨琛的车咻一声开走，离开的速度比以往都快。

　　  我站在原地，打电话给吴秘书，很快得到回应：

　　  “傅总这几天是心情不太好，两天没说话了。额……并不是工作的事，应该是私事吧。”

　　  晚上，我接到许小倩的视频通话。

　　  我都忘记什么时候加她的好友，犹豫两秒，本来想摁掉，鬼使神差点了接通。

　　  屏幕上，许小倩穿着浴袍，头发半干，刚出浴的脸蛋儿白皙滑嫩。

　　  她唇微嘟起，略微抱歉道：

　　  “沈姐你还生我气吗？我也不想找你的，是念哥想见你，他让我打给你的。”

　　  屏幕移动，我注意到在她肩膀处有一只男人的手，再向上，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男人的黑眸窜出几抹阴寒。

　　  我的脑海回荡着叶无的话，不争气地哆嗦一下，视线落在李念身上的同款浴袍上。

　　  两人身后，是一张偌大的双人床，欢爱后的气息浓重。

　　  我挺惊讶的。

　　  两人做那事就做了，怎么就一点不避讳？

　　  “我后来找过你那员工，上门赔礼道歉来着，哪知她倔得很，死活不肯开门。我都把好话说尽了，她啊，就是不领情。”

　　  许小倩无辜地眨眨眼：

　　  “我回去就好好反思了，我一生气手劲就特别大，那针可能真刺穿她手臂了，她当时痛得鬼哭狼嚎的。哎，她丢了脸，可能还在怨我。

　　  对了，姐姐，你说她会不会把这事告诉记者呀？”

　　  很甜美的嗓音，尾音微微上扬。

　　  我瞬间了然，屏幕右上角，李念眼里的警告之色明显。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跟着笑。

　　  “你保证下次不做了，应该就不会的。”

　　  “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呀。”许小倩笑眯眯。

　　  接下来她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李念很快喊她去一边玩，说要谈正事。

　　  许小倩不满地捶着他的胸膛，扭着臀离开。

　　  只剩李念一人时，屏幕上，那双阴寒的黑眸格外刺眼。

　　  “打给你，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他开门见山。

　　  我笑着摇头。

　　  “我想收手了，安静做个小市民，过点小日子就心满意足。李总的交易太大，恐怕我没有资格胜任。”

　　  我不傻。

　　  跟坏人做交易，那就是送命。

　　  我手往视频通话上滑动，李念大概看出我有想挂掉的念头，连拍起手掌：

　　  “你先见个人，见完你再做决定。”

　　  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诈。

　　  李念是个精明的人，从来只有他玩别人的份，鲜少一两次只是在傅墨琛身上栽过跟头。

　　  然而这时，开门的声音响起。

　　  进来一个寸头男人，这男人我见过，是他的手下。

　　  他的手下拉着一条绳子，身后跟着一个男人进来，那男人手脚被绑住，一蹦一跳的姿势滑稽。

　　  在男人的脸面向摄像头，露出那张憔悴不甘的面孔时，我的心脏猛地咯噔，脑子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是曹银！

　　  他，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只是……他怎么会在李念手上。

　　  “看来你记性不错。”

　　  李念单手撑着下巴，欣赏着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脑子里哄乱一片，我大张着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

　　  我庆幸的是，曹银眼睛被绑着，嘴巴里塞了东西，他现在并没有看到我。

　　  “要不要我摘掉他的眼罩，让你们打个招呼？再次认识认识？”

　　  李念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如十月寒冰。

　　  “你到底想我做什么？”

　　  我捏着手指，任由指尖陷入掌心。

　　  到这程度，我再欺骗自己，灌输自己李念什么都不知道的念头，是不可能的。

　　  李念手轻轻一抬，他的手下意会，把曹银带走。

　　  “看来，你情人把你保护得很好，什么都没和你说啊。”

　　  我心一咯噔。

　　  “傅墨琛？”

　　  李念嗯哼一声，不屑道。

　　  “也是，发生那样的事，他怎么会有脸和你说。”

　　  在我疑惑的注视中，李念面无表情，和我说了傅墨琛上次去西.藏的经过。

　　  傅墨琛那次意外出事，实则非意外，是他本人故意为之。

　　  我听到时大吃一惊，李念一脸淡漠。

　　  原因简单。

　　  傅墨琛是西.藏项目的负责人，他要是在西.藏本地出问题，这可是大事情，西.藏那边的官员必须负责。

　　  当时，傅墨琛住院两天后，西.藏的官员过来。

　　  都是老油条，官员说话也直接，要傅墨琛开条件，但是明说不允许他把受伤的事情向上头传。

　　  傅墨琛也直接，和那官员要了条件，巧合的是，他的条件是约束李念的。

　　  李念下次要是来西.藏搞工程，官员审核通过前，得经过傅墨琛本人同意先。

　　  官员爽快，当时也不清楚李念是谁，直接成交了。

　　  我听得纳闷：

　　  “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念冷哼一声，他的语调不满，藏着些许不甘。

　　  “他聪明着，带出来的你倒是挺蠢。”

　　  我气归气，隐隐约约感觉出李念这么生气，那这事肯定对他有影响了。

　　  “他拿官员给的条件和我做交易，声称要全吞了这次工程的利润。如果同意，官员那边他会放手。如果我不同意，往后我想在西.藏那边搞新项目，他直接先给我驳回来！”

　　  李念咬牙切齿：

　　  “你说，你情人脑子灵不灵光？”

　　  我满脸惊骇。

　　  李念这怪物，他要是知道这事，第一反应不爽后，肯定会对傅墨琛动手。

　　  也难怪，他这些天状态不太对。

　　  然而，从头到尾，这项目都是傅墨琛在弄。

　　  他想全吞，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李念是一次力都没出。

　　  当然，这话我肯定不会直白地说出。

　　  “李总想要我做什么？”

　　  李念冷笑，他凑近屏幕，黑碌碌的眼睛格外渗人。

　　  这双诡异的黑眸要是被小孩看到，肯定秒吓哭。

　　  “你不好奇傅墨琛为什么针对我？”

　　  我诚实地摇头：

　　  “不好奇，甚至不想知道。”

　　  经验告诉我，知道的越多就越难脱身。

　　  李念喉结微动，语调阴寒，很快说出一个令我目瞪口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