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心了,他们不会。”陆崇道。
又嚼了几口干巴饼子,连双凑近陆崇低声道:“大燕武将除了你是不是都很没用?皇帝先后派了好几位将军都败了,那几个比你差这么多。”这话藏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没敢问,今日离开京城不再怕隔墙有耳或是不小心引来祸端,连双便大胆地问出来。
陆崇微微一笑,凑近了跟她说:“你知道北辰主将是谁?”
“谁?”连双不以为意,不管是谁反正把你们燕国的人收拾得够呛,北辰屡胜其实她心里有点小得意,但她身在大燕又是陆崇的妻,所以半点喜悦都不能表现出来。
“袁廷舟。”陆崇幽幽道。
连双怔了一下,然后眼睛瞪得圆溜溜,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所以边关危机是你俩狼狈为奸?唉吆~你打我干嘛?”
话音刚落头便被敲了一下,“有这么说自己夫君的吗?这叫暗度陈仓乃兵家谋略,什么狼狈为奸,不像话。”
“所以就是真的啰?”
陆崇点点头,袁廷舟“吃”了他三座城,得到赫连初的信任和重用。要说姓袁的有些本事。
在多次对战中他排除异己,赫连初的心腹大多战死在阵前或是出了意外,剩下的已不足为惧,当然杀人的帽子扣到了大燕头上。
那厮做的十分隐秘,他身边的几员大将也在乔同山等人的配合下“身死”,所以即便赫连初最开始有不满,如今“大获全胜”他也说不出什么来。现如今袁廷舟基本掌握了攻打大燕的军队,这些陆崇从未对连双说起。
“如此我便放心了。”连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她左右为难,心里轻松了不少。
用过午饭稍作休息便继续赶路,直到天黑才来到一处驿站。听到马蹄声管事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是陆崇激动的赶忙行礼。“将军,朝廷总算派您去应战了。”
管事是上了年纪的男子,自从北面打起来且连连失利,他便日日盼着有一天镇北将军从这里路过,今日得偿所愿他已喜上眉梢。
陆崇从这条路上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各个驿馆的人差不多都识得他。没用人开口,管事便吩咐手下尽快准备饭菜和热水和供大家休息的房间。
连双下马时膝盖一软,若不是陆崇及时扶住,她得跪地上。她觉得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靠在陆崇身上缓了半天还是两股战战,尤其是大腿内侧火烧火燎的疼,以至于她向前迈步都要岔着腿,像只肥胖的鸭子。
“还嘴硬吗?”陆崇好笑又心疼。他把缰绳扔给旁人,拦腰抱起她。驿站的侍者十分震惊,偷偷打量连双,被管事低声呵斥后才匆匆低下头。
连双累的很已经顾不上害羞了,她枕在陆崇的肩上有气无力道:“还以为要日夜赶路呢。”能歇一歇实在是太好了。
陆崇嗤笑,“才走一天就站都站不稳,还想行夜路?肚子不大,胃口不小。”
“哼哼,你就笑话我吧。”连双哼唧两声问道:“你们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啊?”
“我这些人哪个不是骑术了得,即便是金枝也经过严苛训练,你怎么比得了。”说话间众人来到屋内。
驿站管事给力,不多时热菜热饭就端上来,饭后大家用热水泡泡脚解乏,然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金枝本想伺候主子洗个热水澡,结果连双躺在床上就是不起来,还是陆崇把人托起来剥光放水里涮一涮捞出来。
看着自己大腿根红肿的一片,连双叹气:“以前我也骑过大半天都没事呢。”
“你可有像今日这般疾行?边走边玩哪里会受伤。”陆崇拿出药膏给她涂抹在患处,“若像我一样从小练习骑射,日日策马奔腾,吃得了辛苦便不会像现在这般了。”
“夫君!”连双抱住陆崇的一条胳膊,“既然很辛苦,你干嘛还要这么拼命?做一个悠闲皇子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我过不了无所事事的生活。”身为皇子最好的道路便是不显山不露水,到了年纪封王出宫立府、休闲一生。
人各有志,他陆崇注定做不了纨绔,所以即便吃再多苦他也愿意,他一路向前,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已比太子更加引人注目。他从小勤奋好学并不是为了与皇兄争夺储君之位,而是想要成为最好的自己,无愧于人世走一遭。
可没人相信他,太子不信,甚至父皇都不信,所以临终前才让他在床前发誓:此生绝不为帝。
见他闷闷不乐,连双把脸贴到他的心口蹭,“夫君真厉害,从小就厉害,夫君风流韵致人中龙凤,任何人都比不上,若是不做出一番事业老天都看不过去。夫君定是上天派下来解救万民的、不对,是来解救我的。”说完她嘿嘿一笑。
被派了一通马屁,陆崇那点郁色消失不见了,他将人按在床上,“好了,早点休息,明日坐马车。”
“不用,我还行,不用坐——马——呼、”话还没说完人就睡了过去,看来是累得不轻,陆崇无奈摇头,吹灭了油灯。
一夜好眠,连双起床后感觉腿上好多了,便谢绝了陆崇马车的安排,非要继续骑马,亲亲夫君黑脸都不行。
“折腾病了怎么办?”陆崇满脸不高兴。
“我没有那么娇气。”连双把一件绸裙剪成几条缠在大腿上。其实昨晚陆崇抹的药膏很好用,红肿已经消了很多。“你不要总皱着眉呀,不然我会以为自己是个累赘。”
“你怎么会是累赘,这种话以后不许说。”陆崇帮她缠绸布,继续劝说不听话的媳妇:“既然已经知道我与袁廷舟合作,就该清楚我们不必急着赶路,多久过去都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连双系好最后一根绳带,看着他道:“你什么时间经过哪里?又是几时到的各处驿站?你的行程都会上报给皇上,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好歹从宫里出来的。”
做好安全措施连双下床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她抬头对陆崇郑重道:“你和袁廷舟还有北辰那些为我谋划的朝臣,所有人为了我这个毫无建树的公主堵上全家性命,若我还娇气马都骑不得,还拖你后腿,叫我怎么有脸去坐那个位置。你说让我尽管依靠你,可是,夫君!就像你自己说你不想做个无所事事的人,我也不想太没用。我不想坐上那个位置还被人说是个废物。”
这是自袁廷舟来京之后,连双第一次表达自己的看法。陆崇一直清楚连双虽然嘴上答应回北辰夺回王位,可她心里没底,更没有底气。这种事在没有成事之前劝说是没什么用处的,所以他装作不知,也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知道的少一些或许可以减轻一些压力。
陆崇伸手把人拦在怀里,叹气道:“谁说你是废物了,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他轻轻抚摸着连双乌黑的发丝,“我知道把你推上那个位置强人所难了,你说的也对,即便有我帮扶不如你自己立起来,否则朝臣未必服你……”
环住陆崇的腰,连双将脸贴在他胸口,每次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便觉得安心,后面有再多困难,只要有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她就不怕。
听着他处处为自己着想,连双感动极了,抬头正想给他个奖励,就听陆崇道:“你且忍个十几年,等咱们儿子大一点就学着处理朝政,到那时我们都可以轻松下来……,所以等事情有了结果,得赶快生个儿子……”
连双:“……”真要依他所言,做他们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仍然骑马快行,经过几日的磨合再加上做了防护,连双慢慢适应了,尽管还是很难受,可她已经不会像第一日那样下马差点跪地。
白日赶路,夜里或在驿站或在乡下某个土房里休息,就这样连续走了十几天,终于走到了北疆地界。
陆崇指着前面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边的群山道:“翻过这座山就到盛邑城了,你坚持下。”
“好,快走吧。”连双驱马上前,早点到目的地,她也能好好睡一夜,不,要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驾!”陆崇策马,与连双并驾齐驱,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行人踩着落日余晖走进茫茫大山。
进入山中天一下子就黑下来,道路两边或是悬崖峭壁或是山峰高耸,虽无危险黑暗中却令人莫名的压抑。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扬起马鞭加快速度,耳边除了呼呼风声便是疾驰的马蹄踩踏地面的回响。
半个时辰后,前面道路两侧逐渐趋缓,陆崇心中一松,过了前面的山坡再过一座峰就出了百圣山,再走一刻钟就能看到盛邑城的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