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上）

　　 盛夏的午后, 太阳明晃晃地高悬，阳光照得人不由眯了眼。

　　 戴誉关掉空调, 起身打开两扇窗户通风, 温暖干燥的夏风顺着敞开的窗户溜进来，让吹了一上午空调的人感觉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在办公室里抻抻胳膊踢踢腿，过了没几分钟, 门就被人敲响了。

　　 听到里面的一声“请进”, 房门被人拉开，一个年轻人端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

　　 “院长, 您先吃午饭吧, 距离与德国航空研究中心代表的会面还有半个小时, 您吃完饭休息一会儿, 到了时间我来叫您。”

　　 戴誉没急着坐下吃饭, 又扩了两次胸, 才慢悠悠地晃悠到会客区端看茶几上的菜色，瞅瞅今天中午能吃到啥。

　　 一看全是素菜，他就有些意兴阑珊。菜品倒是不少, 足有五六样, 可惜唯一能算得上是荤菜的只有一道西红柿炒鸡蛋。

　　 他刚才明明听到走廊里有年轻人讨论今天的四喜丸子和红烧肉怎么怎么好吃来着。

　　 看出他不太高兴, 秘书陈航赶紧说：“院长, 夏主任上午给我打过电话, 交代我今天的午餐必须让您吃素。”

　　 人家夏主任是这么说的，你们院长今早吃了五个大酱肉包子, 中午和晚上可不能让他再吃肉了！万一真的三高就麻烦了！

　　 按照陈航自己的想法, 他们院长才五十多不到六十岁, 只是吃点肉而已，真不至于这么早就三高了。何况这位一直坚持锻炼身体, 整天骑着一辆山地车上下班，那身体素质比近几年分配来院里的大学生也不差。

　　 不过，在领导身边工作，就是得学会察言观色。工作上的事听院长本人的没问题，但是生活琐事就得听家属的了。毕竟，除了科研上的成就，这位院长格外顾家也是出了名的。

　　 戴誉虽然对菜色不满意，但还是坐到沙发上，拿起了筷子。

　　 “你也没吃吧？坐吧，咱们一起吃点。”他拍拍旁边的沙发。

　　 陈航没有推拒，他确实没吃午饭呢。

　　 上午的一个工作会原计划应该是在十一点半结束的，却因为两个课题组关于科研经费分配的问题，互相开炮，让这场会议直接拖到十二点半才结束。而下午一点半还要与德方见面。

　　 陈航估摸着时间，觉得要是院长去食堂吃饭可能会耽误下午的会议。他就提前跑去食堂把饭菜打回来带到办公室，连他自己的午饭都耽搁了。

　　 戴誉也算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从来没有剩饭的习惯，但是今天这两饭盒素菜跟喂兔子似的，他也是真不爱吃，这会儿小陈能帮他分担点，他还挺高兴的。

　　 “院长，国家台那边想邀请您去全国青少年科技之星电视大赛当评委。这个节目是由教育部和科技部主办的，但是工程院也参与协办了，所以主办方主动联系了院里，想要请您参加。”

　　 “让温副院长去吧，她是负责党建和宣传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给咱们的航空事业也打打广告。而且女同志对孩子肯定比我有耐心……”

　　 陈航点点头，反正这只是电视台那边单方面的请求，其实院里只派个专家代表去就行了。

　　 “部里举办全系统内的乒乓球比赛，您要报名参加嘛？”陈航知道院长的乒乓球打得挺好，才有此一问。

　　 “体育运动要积极参加！”戴誉交代道，“回头你把比赛的通知发下去，让工会配合做好动员工作。我们那时候有个口号是，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所以很重视锻炼身体。比现在的年轻人爱运动多了。”

　　 陈航笑着应了。

　　 吃了午饭在办公室里消了一会儿食，就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与德方代表开会了。

　　 他当上院长以后，特别注重国际上的院际双边合作，主动打开大门对外交流，是跻身航空科技世界前沿的关键。

　　 双方可以展开定期的学术交流，科研人员互访，甚至可以有合作的科研课题。

　　 *

　　 从会议室出来，戴誉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不过，他今天光开会了，案头上还有不少紧急文件没有批阅，又得加班了。

　　 正琢磨着给媳妇打个电话报备一声，经过一个办公室的时候，却被自己带的博士生严如钧叫住了。

　　 “老师，耽误您一会儿时间。我在发明论坛上发现了点异常，您还是来看看吧。后续怎么处理还得由您拿个主意。”严如钧的面色有些严肃。

　　 戴誉拐个弯进入他们的大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年轻人们纷纷跟他打招呼，还有问他最近是不是没去打篮球的，戴誉摆摆手让他们忙自己的，就坐到了严如钧的电脑前面。

　　 另一个向来闷不吭声的博士生主动过来，帮他的茶杯里续了水。

　　 戴誉点点头，笑着向他道了谢。他习惯于在下面的办公室和实验室溜达，院里百分之九十的人他都认识，尤其是这间办公室里的研究生，大多都是与他相熟的。

　　 严如钧帮他输入了发明论坛的网址。

　　 戴誉等着网页跳出来，还真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向来稳重的严如钧如临大敌。

　　 这个发明论坛是他小舅子夏洵创办的。

　　 夏洵大学时读的计算机专业，毕业以后被分配去了电子计算机研究所工作。

　　 不过这小子脑袋活泛，受不了在研究所里按部就班的日子，干了十多年就辞职下海了。

　　 在八.九十年代的老百姓眼里，电脑还属于尖端高科技产品，谁要是能学会用电脑，那就是搭上了信息时代的快车。

　　 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有对子女的教育极其重视的父母，针对这种现象，各类补习班和特长班层出不穷。于是，夏洵辞职以后自荐去了少年科技中心，教青少年们用电脑，算是赚了一笔快钱。

　　 有了这笔启动资金，再跟姐姐姐夫临时借点钱，在三年前，他跟同学合伙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起了门户网站的业务。具体赚了多少钱，别人无从得知。但是人家去年在北京四环买了一栋带地下室的二层别墅，把住了一辈子宽敞房子的父母从滨江接来了北京养老。

　　 而这个发明论坛就是他们那个公司在尝试的一个项目。

　　 这个论坛的受众群体定位在各大高校的大学生，发明创造爱好者，以及各科学领域的专业人才。

　　 前两类人好吸引，关键是最后一类人不好找。

　　 科研人员整天忙得要命，即使会上网也不会精确找到这个发明论坛里面。再说，人家一群王者，没必要注册账号来跟一帮青铜交流学术问题。

　　 这个论坛半死不活地支撑了小半年，眼瞅着要办不下去了，夏洵来向自家姐夫求助了。

　　 想让他帮忙邀请一些理工科的专业人士进入论坛，帮助那些学生和业余爱好者们解答一些问题。

　　 为此，他还专门给戴誉开辟了一个飞友板块，让戴誉可以给某些在物理或飞行器方面有困惑的初学者，提供一些答疑服务。

　　 戴誉对小舅子的事业还是很支持的，确实帮他拉来了不少人，多数是他过去的老同学，老朋友还有一些退休人士。

　　 他不知道别人对这个论坛是什么态度，反正他自己还挺喜欢在论坛上闲逛的。

　　 这上面有些年轻人的思维很活跃，一些发明创造的点子还挺有趣的。

　　 他之前就看到过一些有意思的帖子，比如，红外线汽车防撞报警显示器，可以将沐浴露撞进喷头里的多功能淋浴喷头，还有抑制头皮屑真菌糠皮孢子菌繁殖的理疗梳子。

　　 虽然有些设想一看就不靠谱，甚至是骗人的，但是戴誉还是从中寻到了许多乐趣。

　　 偶有一些奇思妙想，对他的工作也能有一些启发。

　　 看得多了，他也会针对比较感兴趣的问题，加入年轻人的讨论，或者给出解决建议。

　　 时间一长，他这个账号的皮下是一位大佬的事，已经是坛友们公认的了。

　　 夏家在北京的人脉不容小觑，就这么一个小论坛，夏洵愣是找到好几个电视台，跟人家台里的科技创新类节目，或知识问答类节目联动，想报名上电视参加节目的，必须得去论坛的节目专区报名。

　　 所以，论坛的流量越来越大，知名度越来越高，如今已经是国内小有名气的科学论坛了。

　　 不过，戴誉平时工作繁忙，论坛里的私信根本看不过来，干脆将账号和密码告诉了严如钧，让他帮着回复一些坛友的问题。实在有解决不了的，再来找他。

　　 戴誉喝了一口水，寻思着网友们能提出什么问题，连严如钧这样的大博士都解决不了。

　　 等了十几秒，网页的全貌才全部显示出来。

　　 严如钧将鼠标让给他，又在显示器上点了点，示意他看其中的一个标题。

　　 戴誉的眼神向来很好，既不近视也没老花，所以他很自然地就看到一个飘红高亮的帖子――

　　 【爆一个有关我女神的大料！】

　　 充满八卦味儿的标题，像是关于娱乐明星的八卦帖子。

　　 戴誉心想，不会是牵扯到了他小姨子夏雯吧？虽说夏雯不是大红大紫的明星，但是人家也演过几部热播剧的女配，知名度和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他特意扫了一眼帖子所在的版块。

　　 在飞友版块，而不是用于聊八卦的灌水区。

　　 这个飞友版块向来是航空航天爱好者的聚集地。

　　 戴誉果断点进那个标题，打算看看这个楼主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又等了将近一分钟，帖子主楼才一点点地全部显示出来。

　　 之所以这么慢，主要是图片太多了需要时间缓冲。

　　 楼主：

　　 【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神！戴敏，32岁，北京人，某航天研究院青年设计师，参与过多项型号任务，三八红旗手。】

　　 【图片1】

　　 【图片2】

　　 ……

　　 ……

　　 【图片8】

　　 戴誉简单看了楼主的介绍后，就仔细浏览了一遍她闺女的美照，然后单击右键，图片另存为。保存在了电脑的桌面上。

　　 一边保存还一边对严如钧说：“一会儿登录企鹅号，把这些照片发给我。”

　　 严如钧：“……”

　　 戴誉是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他这样严阵以待的！

　　 他闺女这两年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国字头的报纸上都刊登过她的照片呢，被航天爱好者上传到论坛，称其为女神，也不算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吧？

　　 要说他家大聪明出名这件事，还真挺阴差阳错的。

　　 她研究生毕业以后，追着章东阳的脚步加入了航天工业领域，去了某个航天研究院工作。原本她也只是个刚毕业的普通设计师而已，但是在航天发射场的某次发射任务中，她一下就被来采访的记者看中了。

　　 那位记者同志偷摸地给她拍了很多照片，都是在航天发射场的工作照，有低头翻阅文件的，有凝神看屏幕的，有跟同事说笑的。

　　 然后搞了个航天女科技人员的专题报道，将她闺女的照片混在一众老年和中年女科研工作者之间，作为青年代表，刊登在了三八妇女节的日报特刊上。

　　 包括京城日报在内的多家地方性报纸纷纷转载，戴誉最起码在常见的四份报纸上见到了他闺女的相片。

　　 随后，他家大聪明就意外走红了。

　　 为啥走红的呢？

　　 因为长得好看！

　　 在工作时，戴敏敏从来不化妆，洗把脸擦擦面霜，没有蓬头垢面就是好的了。

　　 于是，读者们看到的就是未施粉黛，明眸皓齿的姑娘，再加上航天发射场的背景和她严肃认真工作的样子，让她有一种非常矛盾的魅力。

　　 至于俘获了多少少男心，看看这帖子的楼主就知道了。

　　 被他放在第一张镇楼的图片，就是当时刊登在报纸上的其中一张，她闺女穿着一身蓝色的航天工作服，扎着低马尾，正在与旁边的同事说话，似乎是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眼神追逐了过来，正好被镜头捕捉到。

　　 这是唯一一张她直面镜头的相片。

　　 不过，楼主上传的这张图片明显不是从报纸上翻拍的，应该是数码相机的原图。

　　 其他几张也是，都不是翻拍的，比他保存的剪报版本好多了。

　　 严如钧眼睁睁地看着他老师动作利索地把照片一张张保存好，表情一言难尽地提醒道：“老师，您再往下翻翻，有问题的是下面的评论。”

　　 戴誉依言往下滑动鼠标。

　　 1L：膜拜女神！

　　 2L：膜拜女神！

　　 ……

　　 ……

　　 10L：楼主不是说要爆个女神的大料吗？

　　 楼主回复10L：这就来了！

　　 【图片1】【图片2】

　　 图片中的这个男人是首都航空研究院的院长，研究员，工程院院士，博士生导师，享受政府特贴的专家！曾经还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

　　 把我们学校的女生迷得五迷三道的！讲座结束以后，围上去一大帮女同学问问题。

　　 而据我所知，该院长与我女神关系匪浅，简直震惊我全家！

　　 11L：楼主这属于造谣了吧？话里话外搞些似是而非的暗示，有什么用意？

　　 12L：我来帮楼主补充完整好了，飞友对于这位大佬大多是有所耳闻的。

　　 这位院长姓戴！哪怕是跟女神有关系，也肯定是亲戚关系，大家不要被楼主误导着瞎联想。

　　 13L：帮12L补充，戴院长是我男神！

　　 戴院长在大学期间参与设计我国第一台无人驾驶侦察机，工作后担任我国自主研发的新型水上飞机的总设计师。而且戴院长的科研团队是我国最早研制隐身飞机的团队，目前已经装备空军的某战略隐身轰炸机就是由戴院长的团队研制的！这个项目让我国成为了仅次于老美，最先拥有战略隐身轰炸机的国家！

　　 14L：补充一个冷知识。

　　 戴院长以前是搞水利的，发明了水锤泵和新型水轮泵！六十年代初，我国还把新型水轮泵加入了援建非洲的清单，八十年代初，粮农组织向我国订购过大批新型水轮泵支援东南亚提水困难地区。

　　 15L：卧槽！我们村的上游河道就有一个水轮泵站！据说已经用了三十多年了，比我的年纪都大！不用电不用油，比柴油机性价比高多了，简直是只干活不吃草的老黄牛！我们村长说，这是村里回报最丰厚的投资了！没想到是戴院长发明的，膜拜大佬！

　　 16L：

　　 楼主，造谣零成本，全靠一张嘴！适可而止吧！

　　 我是北方某大厂职工，戴院长就是从我们厂出去的，戴敏是他的女儿！我们全厂人都可以作证！他年轻的时候，还带着女儿一起上班过。（我爸说的。）

　　 另外，附上几张戴院长年轻时的照片！（滨江啤酒宣传画报，老妈珍藏版）

　　 【图片1】【图片2】【图片3】【图片4】

　　 17L：啊啊啊啊啊啊啊！常年潜水的女坛友被戴院长年轻时的照片炸出来了！

　　 18L：啊啊啊啊！戴院长也太帅了吧，秒杀现在的男明星！

　　 19L：戴院长年轻的时候，也是秒杀当时的一众电影明星的好吧，不然我老妈哪会将海报珍藏那么长时间！

　　 20L：戴院长现在也很帅呀！看起来一点不像有那么大的女儿的男人！外表好儒雅，好有魅力！羡慕戴夫人！

　　 21L：震惊！我们坛子里居然有这么多女坛友！

　　 22L：所以我男神是我女神的爸爸吗？戴女神这是青出于蓝了？

　　 戴院长研究的还是地球内部的事，他女儿研究的已经是地球以外的事了，哈哈！

　　 楼主回复11L：绝对没有要造谣的意思！只是回复的时候太激动了，忘记说明他们是父女……

　　 23L：上面16L的兄弟，对个暗号呀！是BJ飞机厂的不？我下个月就要去报到了，心里还有点忐忑呢。现在总装车间技术员的福利待遇怎么样？工资能开几个月的？周末是单休还是双休？加班的情况多吗？

　　 ……

　　 ……

　　 208L：遗传基因太重要了，找老公就得找戴院长这样的，长得好看，智商超高，下一代儿女也能跟着沾光！这是天然优势呀！不然，那么多女科研工作者，凭啥戴敏就能上报纸，被官方重点宣传？除了有能力，长得漂亮也是关键因素吧？

　　 戴誉抬手就想敲键盘，回复这个208楼，不过，被严如钧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了！

　　 “老师，现在登录的还是您的账号，要是您回复了，恐怕会被人认出来！”严如钧怕他还惦记着回复帖子的事，忙转移话题问，“您看这个帖子要怎么处理？要不要联系网站那边把帖子删除？”

　　 这其中已经涉及到一部分个人隐私了。

　　 戴誉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大家又没说我闺女的坏话，大多数的回复还算是比较积极正面的。而且有些同志还出言回护了，这里面爆料的大部分是事实，我又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不用删。”

　　 严如钧迟疑道：“那师姐那边……就怕别人给他贴标签。”比如戴院长的女儿之类的。

　　 “贴啥标签呀，她现在比我发展的好。”戴誉得意地说，“我闺女研究的都是太空里的事，我不如她，一辈子都在地球里打转呢！”

　　 严如钧：“……”

　　 行吧，反正他已经习惯对方这种说话方式了。

　　 *

　　 被发明论坛那个帖子耽搁了点功夫，再加上他加班批阅文件的时间。戴誉今天到家的时候都快八点半了，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刚进门就被一个小豆丁抱住了大腿，明明已经可以很流利的开口说话了，就是不乐意吱声，张开怀抱对着戴誉，让他自行体会。

　　 戴誉假装没懂他是啥意思，绕过他就想径自进院子。

　　 那小豆丁见他不理会自己，这才有点急了，张开手臂大声说：“姥爷，抱！”

　　 戴誉哈哈一笑，把外孙子捞起来抱进怀里坐着，故意逗着他说话：“冠军，想姥爷了没有？”

　　 章冠军小朋友点点头，还是不爱说话。

　　 在起名字这方面，戴誉父女俩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了。

　　 戴誉虽然整天叫闺女大聪明，但是那毕竟只是小名，大名还是很中规中矩的。

　　 然而，轮到给外孙子起名字的时候，戴敏简直比她老子起名还潦草。她临产前正在参加一个学科竞赛，拿了个冠军，于是被推进产房之前，就跟章东阳说好了，无论生的是闺女还是小子，都叫冠军。

　　 章东阳第一次当爹，长辈又都不在身边，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当然是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反悔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媳妇一口咬定儿子就叫章冠军！响亮大气，还有纪念意义！

　　 这孩子是在基地生的，等到过了一岁生日被送来姥爷家照看的时候，早就已经上过户口了，名字想改也改不了。

　　 章东阳父母退休以后在给他大哥带着一对龙凤胎。

　　 所以，轮到章冠军这里就成了小可怜，亲爷爷亲奶奶没时间照顾，只能被送来姥爷姥姥这边。

　　 章家父母特意上门道歉加感谢一番，只说凭着戴家的家教，他们一万个放心。

　　 戴誉没搭理他们的客套话，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了。

　　 他们家里正需要个小孩子排解寂寞呢！

　　 戴誉继续锲而不舍地招孙子说话：“今天吃的什么好吃的呀？跟姥爷说说，我今天都没吃到肉菜。”

　　 “吃的饭。”冠军小朋友言简意赅。

　　 戴誉也是无奈了。

　　 他这个外孙吧，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有点像一个人――

　　 他老丈人夏启航！

　　 哎，皱着小眉头不满的样儿跟他老丈人简直是复制粘贴的！惹得戴誉总想逗他。

　　 戴立军和戴母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呢，见他回来了，便跟前忙后地问他吃了晚饭没有，戴母还想去灶间帮他做晚饭，被夏露赶紧拦了。

　　 “爸妈，你们别管他了，他要是饿了，我一会儿给他下碗面吃。”

　　 “对，你们先去睡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用管我了！”戴誉拥着父母往房间去。

　　 老年人习惯早睡早起，要不是他今天回来晚了，八点钟就该洗洗睡了。

　　 “以后我要是再加班回的晚，你们不要等我了，早点睡把身体保养好，我就高兴了！”

　　 这些年，他和夏露先后送走了好几个至亲的老人。

　　 戴奶奶和章教授的先后离世，让他很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戴奶奶是活到了一百岁才走的，大家都有心理准备，算是喜丧。

　　 但是章教授走的却比较突然，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他生前曾留过话，百年之后想回老家安葬。

　　 于是，戴誉和郭师兄特意陪着章教授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回老家置办了丧事，并且跟章教授的儿孙一起抬棺，将老人送上了山。

　　 此事他是事先跟父母商量过的，毕竟他亲生父母健在，却跑去给别的老人办丧事，当了人家的孝子贤孙。这在有些人家是要犯忌讳的。

　　 不过，戴父戴母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都十分明确。

　　 戴立军说：“去吧！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章教授帮衬，在你人生的好几个关键时刻，人家都托了你一把，送了你一程。现在到了章教授的最后一程了，你得去送送。”

　　 老人们一个个走了，更让戴誉看清了世事无常。

　　 所以他现在特别珍惜家里仅剩的这两个老人。

　　 他都快六十了，晚上加班回家还能有老妈惦记着给他热菜热饭，对他来说就是难得的福气了。

　　 戴母拉着儿子和媳妇的手说：“你大哥和大嫂今天过来了，想接我们俩过去住一段日子。”

　　 “你俩想去不？”戴誉想了想说，“要是想去，我就帮你们收拾东西，开车送你们去陪大哥他们住几天，过个五六天再接你们回来。要是不想去也别勉强，我出面跟大哥说去，就说我这边孩子还小离不开人。”

　　 虎娃子的大学是在北京读的，毕业后被分配去了一个国字头的外贸公司，工作干得还不错，销售奖金拿了不少。

　　 戴荣夫妻把大半辈子的存款都拿了出来，加上从戴誉这里借的一点，帮着虎娃子在北京买了一套三居室的商品房，算是在北京安了家。

　　 按照戴荣夫妻的说法，他们也是晚年享了儿子的福，来首都安享退休生活了。

　　 “你大嫂想让我住过去看着点虎娃子。”戴母叹口气。

　　 戴誉一愣，还以为听错了，“虎娃子也是三十多的人了，看着他干啥？”

　　 “就是三十多了才需要操心呐！敏敏家的冠军都这么大了，虎娃子比敏敏还大一岁呢，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这不是让人着急嘛！”

　　 “人家有对象，就是没等走到结婚那一步就吹了而已。你们急啥啊！现在这年头结婚晚点也没啥，谁还说道这个。”

　　 “这个婚早晚得结。早结早好！”戴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对儿子说，“你大嫂说，他在外贸公司总跟洋妞混在一起，就怕他娶个老外回来，那家里得多别扭啊！”

　　 戴誉好笑道：“人家想跟谁在一起，你能拦得住嘛？”

　　 “我们多给他介绍点优质姑娘！”

　　 戴誉仔细想了想，让他们去大哥那边住一段时间也行，给虎娃子相亲算是有个营生干，省得整天闲出毛病来。

　　 “那行，过去玩几天吧。明天我开车送你们去大哥家。”

　　 将父母劝去休息了，戴誉洗了澡出来，就抱着冠军听他背唐诗。

　　 然后对跟进书房取书的夏露说：“哎，我今天在发明论坛看到个挺好玩的帖子，你先别出去，我找出来那个帖子给你看看！”

　　 戴誉拦住媳妇跨出门槛的脚步，打开电脑，点击严如钧发过来的链接。

　　 干等了得有快两分钟了，好不容易慢腾腾地打开网页，显示的却是――

　　 “404 Not Found”。

　　 戴誉：“……”

　　 谁啊，下手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