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延荣在自己院子里折腾,燕岐晟回到九曲湾穆红鸾还未睡,正在窗前等着她,过去自后头搂了她细腰,把头埋进了她颈脖间,
“长真……”
穆红鸾反手轻轻拍他的脸颊,
“怎么了?可是心里不爽快?”
她与长青相处日久,一个眼神一个语调便知对方心意,见他这样儿便知是心下有事,燕岐晟道,
“这事儿我也不知做得对不对!”
当下将自己撺掇孙延荣去辽境的事儿讲了出来,穆红鸾听了也是皱眉,
“你为何想到让他去辽境?”
孙延荣此人是个二世祖,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了他去实在冒险!
燕岐晟道,
“孙延荣自小与我相交,旁人不知晓,我最知晓他,虽说他确是不学无术但心思却极是缜密,又常年在酒桌欢场上打滚,察言观色,结交朋友,打探消息必是手到擒来,且他在外头混得久了,黑白两道上的手段也极是熟悉,一不怕着了人的道,二来还能给人下套,若不是他身子太差了些,依我看他倒是做奸细的最佳人选!”
穆红鸾听了微微点头,
“长青与他相识多年,自然是十分了解他,你有此一举必是有你的道理!”
燕岐晟在她颈后蹭了蹭,低声道,
“只做奸细深入辽境实在是九死一生,我也是怕他失手丢命!”
穆红鸾想了想应道,
“如今这处境于他也是难捱,想想以前呼朋唤友,一呼百应的情景,又对照现下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他在临安呆着只会日渐消沉,蹉跎一生,到外头闯一闯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天地!”
燕岐晟在她身后没有言语,穆红鸾转身抚了他脸庞轻声道,
“总归你指了条路给他,如何抉择都要靠他自己的!”
燕岐晟点了点头,偌大的身子压在她肩头,一手带着她的腰,穆红鸾想推他却被带着往那床边跌跌撞撞的去了,穆红鸾嗔道,
“回你那院子去吧!”
燕岐晟身子一软倒在床上却是赖着不动,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打了个呵欠道,
“长真你睡在何处,我便跟着睡在何处,以后休想再赶我了!”
穆红鸾伸手拧他,
“无赖!”
燕岐晟将她在怀里紧了紧,已是有些口齿不清了,
“长真,快……睡吧!”
穆红鸾拿他无法,推他道,
“你倒是把鞋脱了呀!”
抬头见他早已双眼紧闭,呼呼睡去了,知他是吃了酒睡得快,只得起身去脱了他脚上的靴子,又解了衣裳让他睡在里头,自己这才吹了灯将身子缩到了他怀里。
在草原上两人夜夜同眠,早已习惯了彼此的陪伴,真要是赶了长青去上头院子,自己说不得还睡不着了。
当下转了身把脸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原本并不困倦的,竟也打一个呵欠,眼皮子粘到了一处,不久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起身还在洗漱,外头有金便来报道,
“小爷,孙爷过来了!”
两人闻言互识一眼,燕岐晟将手里的帕子放回了铜盆之中,冲着穆红鸾挑了挑眉头,
“我出去见他!”
穆红鸾问道,
“早饭备好了,可要用了再去?”
燕岐晟摇头,
“到外头吃吧!”
当下换好衣裳便出去了前院,孙延荣还穿着头一日的衣裳,下巴青色的胡茬已是冒了出来,脸色微微有些腊黄,但一双眼神采奕奕上来便拉了他的道,
“长青,我……”
燕岐晟冲他打了一个眼色,
“我们到外面说话!”
两人一起出了府门选了一处卖汤饼的铺子,店家见是两位年轻又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儿进来,忙招呼到一张干净的桌子旁坐下,两人在角落也无心吃食,随意叫了两样打发走了店家,孙延荣悄声对燕岐晟道,
“兄弟,你……昨日所说之事可是作数?”
燕岐晟点头,
“哥哥几时见我胡言过?只……此事十分凶险,若是有个闪失……”
孙延荣抬手拦了他下面的话道,
“你说的我也是想过,昨夜里哥哥我也是一宿未睡,思来想去打定了主意,这事儿我……已是决意要做了!”
燕岐晟闻言点头,
“详情我们过后再说……”
两人于是闭口不言,只低头将店家奉上的汤饼唏哩胡噜的扒进了肚子,便相携出了门,这一抬头却是到了天黑才回府。
那头穆红鸾送走了燕岐晟,收拾妥当便去见燕韫淓,
“公爹,儿媳回来还未及来拜见公爹,实是儿媳礼数不周!”
燕韫淓笑道,
“无妨,你一路劳累歇息几日也是应该的,你们在辽境之事长青也是同我讲过的,也是多亏了你……若是不然长青只怕凶多吉少!”
穆红鸾忙应道,
“公爹,长青是我的夫君,儿媳与他生死与共,不分彼此,那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燕韫淓闻言微笑点头,
“长真是个好孩子!”
又提起圆房之事,
“日子定在腊月十八,我已吩咐燕大等人早些操办起来,前头在太原城也是太过简陋,有些委屈了你,这一回便请了诸位亲朋好友聚一聚,以后家中大小诸事便要你与长青出面走动了!”
燕韫淓此话便是有借着这一回将穆红鸾推到前台,面见族中诸公,日后蒲国公府内外诸事便算是全数交到了她手中,穆红鸾这蒲国公府女主人之位可谓是稳如磐石了!
穆红鸾当下忙行礼道,
“多谢公爹看重长真,长真必不敢有负您老人家所托!”
燕韫淓笑着摆手道,
“好孩子你的本事我知晓,你自管放手施为就是……下去吧!”
打发了穆红鸾出去,燕岐晟负手起身立在妻子画像前,
“环娘,你所言都成了真,长真是能庇护长青之人,这一回去了辽境又救了他一回,你泉下有知应是十分欢喜的!”
……
穆红鸾回到府中歇息了两日便着手接府中的诸项杂事。
燕黄蕊的事儿她也是仔细想过,当初接了黄蕊进府,她便有些预料到东陵王府会有人来打秋风,那王老太夫人是个十分明理之人,但毕竟年纪老迈,儿孙又众多那能一一管束得到。
因此谢氏来打秋风,她是半点不稀奇,左右黄蕊不是她自己的亲女儿,又如何会顾忌她在蒲国公府好不好做人?
收拾一个谢氏根本不用费心思,只是黄蕊却要趁着机会好好教一教才是!
这孩子虽说先天吃了些亏,人情来往时应对有些慢,但其实脑子并不笨,她现在年纪还小但总归要长大的,血脉亲情,人情来往她以后嫁了人也是不能断了的,若是不趁早教一教她,以后不光要应对谢氏,还有婆母公爹,兄弟妯娌。
总不能事事都要她帮着出头吧!
于是她便将黄蕊每日带在身边,教她认字写字,黄蕊虽说有些呆愣,学起来比旁人是要慢些,但胜在十分听话,让她坐着练字便乖乖儿坐在那处,一笔一划的写上一个时辰也不叫累。
其间她处置诸事时,便又叫了绿绣、紫鸳同黄蕊三人在一旁边听边学,这三人之中绿绣因逢大变,性子比其他人都来得沉稳,思虑比旁人都要周密些,这性子倒是同前世的绿绣有些相同。
紫鸳这丫头最是机灵,甚么东西一学就会,穆红鸾抽了空便教她几手,只老道士教的功夫却不敢乱传,只传了暗中自己琢磨的一些手法,紫鸳不曾学过内功,只凭着一双天生的好手,倒是将那些手法学了七八成。
只她正是因着人机灵,学甚么都十分快,性子上便少了稳重,多了几分急躁,却还要好好磨练才是!
黄蕊年纪最小,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穆红鸾也不心慌,只是一点点言传身教的教她,黄蕊老老实实一一记在心里,不敢忘记。
回来一个月,那谢氏夫人其间递过一回帖子要见黄蕊,便被绿绣以少夫人刚探亲回府,诸事繁忙需得蕊小姐在一旁帮手,因而不能出来见人的理由打发了。
那谢氏出去心中暗暗嘀咕,
“那傻丫头有甚么能帮手的,让她洗衣都洗不好!”
只她虽心里嘀咕却也听了些穆红鸾厉害的名声,到底还是不敢惹她便老实回去了!
如此又隔了半月,却实在忍不住了便又来要见黄蕊,前头诓了黄蕊的东西拿出去卖,换了些银子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黄蕊那亲爹燕柯本就是个没本事的,吃了几回甜头,便自发催着谢氏又去寻女儿要东西,谢氏言道,
“前头那穆氏不在,我过去倒还好些,如今穆氏回了府中掌管家中事务,想再诓你那傻子女儿便难了!”
燕柯应道,
“她是我亲生的女儿,你是她嫡母想要见她有何不可?那穆氏再是掌家娘子,也算是你的晚辈,你去了她恭敬相迎都唯恐不及,又怎敢给你脸色瞧!”
谢氏闻言嘀咕道,
“你说的轻巧,怎得你不去?”
燕柯如何有胆敢登蒲国公府的门,当下瞪眼道,
“让你去便去,这点事儿都不敢做,要你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