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叹道,
“将军如此终非长久之计,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只怕……”
关振邦一挥手道,
“文川不必担心,此事有我一力承担,以后朝廷降罪下来,你们就是个不知情罢了!”
总归不能让了手下兵士为国尽忠,为民用命,到最后却是落得连军饷被苛扣,家中妻儿被饿死的地步。
关某一心为国,出此下策却被刘通反握把柄要挟行事,以至的身陷泥潭,越陷越深,暗中协助刘通通敌卖国,放行商队来往两境。
想到这处关振邦不由伸手握紧了佩剑,若不是为了家中妻儿老少,上上下下三十九口人性命,他只恨不得立时拔剑自刎以赎罪孽,但想起他家中那伶俐乖巧的小孙孙,又只得含恨舔颜苟活于世。
至此时他倒巴不得辽军能进犯大同,便是让他出城与辽人一拼生死,血洒沙场也好过这样日日煎熬!
不说大同城中关振邦的心思,只说燕岐晟不日便要起程回临安去,便对穆红鸾提起了万奎的事儿,
“此人我必要亲手除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穆红鸾问,
“那万奎即是出身蒲国公府,又为何要叛主?此事长青只怕还要好好查查才是!”
燕岐晟冷笑道,
“我定是要好好问一问他的!”
不过万奎如今好歹是朝廷的六品官,若是想要暗中敲他闷棍,只怕要好好谋划一番,这大同城可是兵城,一不小心惊动了军队,想脱身就难了!
便问燕杰,
“那万奎平日里都如何行止?”
“小爷……那万奎一直身在兵营之中,只每隔五日回家一次,家里婆娘与三个孩子,还请了两个婆子和一个看门的!”
燕杰想了想道,
“他那婆娘喜欢回娘家,娘家便在城外五里,家中只有两个老的和一个游手好闲的小舅子……我们不如想法子诱他出城,在城外动手比在城内方便许多!”
燕岐晟想了想点头,
“好!”
当下将穆红鸾与几名侍卫留在了山村,自己带着燕杰几人寻到了那万奎老丈人所在村落之中。
万奎老丈人住在村尾一户小院,燕岐晟几人过去寻了一处偏僻角落,仔细听院子里头声晌,里头寂静无声似是并无人,这时节正是午后,农人皆在下地干活,在家中呆着的多是老幼,整个村子都是人少无声。
不过这万奎老丈人家与别人不同,却是两个老的下了地,留下一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在家里闷头大睡,燕岐晟几人翻墙进去,隔了窗户往里瞧却见那小子正光着腚儿,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这是万奎的小舅子?”
燕杰点头道,
“小爷,这小子向来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成日里耍钱吃酒打架滋事,万奎那婆娘弄回来的东西全数补贴到了这小子身上!”
燕岐晟听了冷笑挽袖子道,
“那正好,今日里便让小爷来好好替他教训教训小舅子,教训完就轮到他了!”
当下带了人大摇大罢自正堂进去了,那万奎小舅子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一耳光打在脸上,
“啪……”
一声,疼得他哎呀一声睁开眼来,初时还当是自己做梦,待到脸上又挨了一记才回过神来,见床前站了好几个彪形大汉,领头那个年轻的冲着龇牙一笑,动了动手腕道,
“小子,你醒了?”
那小子吓得腾一下子坐了起来,捂着脸结结巴巴道,
“各位……各位好汉,若……若是要打家劫舍……银子……银子在我爹娘房里……”
燕岐晟冲着冷笑道,
“银子倒不要你的,只是要你这条命用用!”
那小子吓得面如土色,一个身子抖如筛糠,
“好……好汉爷,小的……小的可没有行罪你呀!”
“你虽没得罪我们,但怪只怪你那个姐夫……”
说话间燕岐晟上去又一耳光打倒了他,手指点在胸口与肚脐之处,再在他两边太阳穴上一按,那小子吭都没有吭一声就翻着白眼昏了过去,这厢将他摆放在床上,又用被子盖了,再悄悄溜出去。
待到天色渐暗时,这家里二老便回来了,一身泥一身汗的进门,却见家中灶冷水冷,高声叫自己那儿子,
“小二……小二啊!这都甚么时辰了怎得还不起身?”
做老子的一面叫一面怒气冲冲要去揍他,做娘的却拦道,
“他爹,你累了就歇歇,我来做就是……”
要去拦他,却被一把推开进去掀被子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这都甚么时辰还在床上躺尸……”
说话就去揪自己家儿子耳朵,却那知耳朵重重揪了几圈儿,也不见他吭声,心道这小子今日竟硬气!
低头去看他,见儿子的脸色煞白,当下不由变了脸,伸手去拍他脸,
“小二……小二啊!”
入手只觉冰凉,自己儿子躺在床不动不摇,眼也不睁,口也不开,只鼻子里还有点儿气出来,这下他老子娘吓得魂儿都掉了,大呼小叫的出去叫人,左邻右舍闻讯过来瞧,有人帮着去城里叫了大夫,待到大夫气喘吁吁跑来一把脉,当下就摇头叹气道,
“这是心脉气窍淤堵,老夫以针灸扎穴位看看能不能打通,若是不成只怕……”
说着叹了一口气,旁人便问若是不成又如何?
“若是不成……心脉气窍被堵,时辰久了就是救过来人也废了!”
此话一出那二老立进哭成了一团,一旁的邻居一面让大夫施针,一面又道,
“你那大女婿乃是城里的军爷,快派了人去叫他回来瞧瞧,当官爷的人总归有法子的!”
二老一听立时醒悟过来,忙抹了眼泪求村里有马的人进城去叫自己女儿和女婿,那头万奎的婆娘得了消息吓得不成,忙叫家里的人去军营寻万奎,自己则先带了孩子们赶回娘家去。
只她回来也没有法子,大夫此时已施了针,床上的小子还是没有醒,又有人说原本好好的人,怎得一下子就成这样了,莫不是撞了邪?
当下又让人去寻神巫,在家里烧香跳神叽哩哇啦一通闹,也还是无法,待到万奎天黑时赶到这家中时,一家老小已是哭成了泪人,万奎是习武之人,过来一见小舅子的样儿,立时便明白这是着了人的道了。
只自己小舅子虽说是个无赖,但也不过吃喝嫖赌与乡里的那帮泥腿子打个架罢了,怎会惹上江湖中人!
万奎见岳父一家子正泪眼巴巴的看着他,虽是心中没底也只能宽言安慰道,
“无碍的,不过是被人下了江湖的手法,这种手法我倒是听说过的,也能解一些……”
只是江湖手法各有千秋,虽说一理通百理通,能解却不是能全解,施救时中间出了一点岔子就是害人了!
只他那婆娘听说有解立时催着他快动手,
“当家的,你倒是快动手啊!那大夫说过再耽搁久了人便废了!”
万奎无奈硬着头皮上去在小舅子身上连连点戳,这一回那小子倒是有了动静,睁开眼大叫一声,
“疼死我了!”
却是一偏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众人见状大惊,万奎刚要说话,却听窗外头有人道,
“你倒是胆子大,不怕当真把你小舅子弄残了!”
万奎一惊脸上一沉,忙喝道,
“甚么人?”
外头人应道,
“你出来瞧瞧便知晓我是谁了?”
万奎一把推开吓得脚软的婆娘,持了放在一旁的钢刀便冲出了门外,见那院中站着一个年青男子,面容普通,身材中等,见他出来便冲他点头道,
“万老三,你好啊!”
一声“你好啊”却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万奎一见那有不认得的,当下面如死灰,
“燕杰!你……你……你果然没死!”
燕杰冲他一笑道,
“你自然是盼着我死的,只可惜我命大死不了,现下倒要轮着你了……”
说话间眯眼看了看里间,
“你是想在这处,还是换了地儿?念在大家都是蒲国公府一脉,许你挑一个!”
万奎前头做了何事心时清楚,现下见燕杰毫发无伤的回来,便心知此命休矣,只他倒也光棍当下应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下的事儿用我一条命抵了就是,只求你放过我的妻小!”
燕杰应道,
“你放心,蒲国公府做事向来仁厚,你一人之事不会牵连家人!”
万奎闻言苦笑两声转身对里头屋中,自窗户中畏缩探头的婆娘道,
“孩子他娘,我走了,你把孩子好好养大!”
一家人懵懂莫名,眼瞧着他跟着陌生的男子出了大门……
万奎跟着燕杰出来到了村口一处小树林,一进去便见有人负手立在那里,万奎一见他背影便缓了脚步,
“你……”
那人转过脸来冲他冷冷一笑,
“万老三,你如今真是长进了!我蒲国公府有甚么对不住你,倒要你如此害我!”
万奎一愣半晌才醒悟过来,当下扑通跪到了地上哭道,
“小爷……小爷,我……我竟没想到是您!您怎么会到大同……早知是您在那商队之中,小的……小的必不会……必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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