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强又道,
“表妹在这处歇息,我让他们收拾了东西即刻便上船启程!”
“好!”
穆红鸾点了点头,眼见得杨大强转身出去,自己转头瞧向铜镜之中的一张脸,这艺伎团中二十六人里,有十三人都是蒲国公府安排的人手,其中一人最是善长易容。
穆红鸾如今的一张脸只有与原本的容貌相似三分,做了这艺伎团的女老板,嬉笑怒骂之间倒是找回了前世里的几分快意。
这一艘载满了美貌女子的商船,一路顺风顺水驶入了辰州码头,停靠在岸边之后自有那早已安排好的人前来接应。
此人姓周,名叫做周淞,却是辽汉混血,是孙延荣十分信赖之人,这厢早早得了信儿,却是提前到了辰州打点,如今耶律也在边境集结大军侵犯大宁,但辰州一处常年驻有的重兵却是半个人都未动,正是提防着日益势大的赤真人。
孙延荣也算得能耐,在蒲国公府的暗中支持之下,几年之间,由南至北暗中拉出一条商路,由临安出海,一路向北直辰州,一路之上打点无数,穆红鸾这艺伎团到了辰州也不过由辽兵上船搜查一番,再有周淞在一旁帮腔却是不久就放了行。
这厢一行人下得船来,年轻貌美的女子撩了帷帽,便冲驻守在码头的辽兵媚眼儿乱飞,一时之间码头上一阵香风飘飘,衣裙摆摆即为首那将领与周淞也是旧识,私下拉了周淞到一旁道,
“她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周淞笑道,
“在辰州呆上几日再去往东京,之后再转中京……”
两人正说话,一阵香风吹来,有女子娇笑着自身边经过,那将领一双眼立时落在那峰峦起伏的身姿之上,咽了一口口水道,
“你们家主人倒真有本事,如此大战之时竟有法子将汉家女子弄到此地?”
周淞笑道,
“兄弟,你这就不懂行了,两国交战,生意最不好做的便是商人,似这种四处卖艺的团体更是难做,若是能寻到靠山得保平安,慢说是辽国、西夏,便是高丽、斡朗改她们也敢去!”
“那他们几时做开场生意?”
“嗯……一路劳顿总要歇息两日才做的,不过……”
周淞瞧了一眼由杨大强护着手臂下船的老板娘,
“这乃是艺伎团,里头姑娘多是卖艺不卖身的……”
那将领目光落在老板娘身上,只觉这妇人虽是年纪大些,却是极成熟勾人,眼风一扫唇边的小黑痣这么一动,立时让他双眼一直,说不出话来!
周淞见状暗笑,却拱手道,
“如此……之后再请兄弟吃酒,周某先生告辞了!”
当下也不理会此人,便过去与杨大强汇合,两人低语了几句,便领着这一众人上了迎接的马车,然后缓缓的驶离了码头。
穆红鸾此一行的目标乃是大辽皇宫,只大辽皇帝不同中原皇帝并无固定宫址,行宫四处游走任凭辽皇心思停留,不过这一回因着耶律也带兵离京,后宫诸嫔妃和太后萧野花,便驻守在中京,由五万官卫骑兵和二万皮室军,再有四千宿卫军所保护。
这些自然是那周淞打听仔细后再转给穆红鸾的,
“夫人,有这七八万训练有素的辽兵拱卫皇城,重重宫帏之中想寻到那兰妃,只怕十分艰难,更有那兰妃是辽皇宠妃,想来她的寝宫必是戒备森严……”
想了想又道,
“据说辽宫之中还有不世出的高手隐居,也不知是真是假!”
穆红鸾听了却是微微一笑,
“周先生所言,我记下了,只我要办之事十分重要,便是再凶险也要试试的!”
周淞闻言只得应道,
“即是夫人主意已定,小的也不好再拦!”
穆红鸾笑道,
“周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我们带了这一团人出来,若是真有起事儿,怕要牵连到旁的人,还请周先生为她们安排好退路,若是事情有变,也好及时离开!”
周淞点头,
“夫人请放心,前头孙爷信中已是写明,周某必会拼死护着夫人等离开的!”
……
这二十多人,说是艺伎团却是甚么都有!
有不同北地女子的貌美小娘子,衣裳华丽,形容秀美坐在那处依依呀呀唱着吴侬软语,吹弹唱样样精通,好也有上来亭亭玉立,手拿板子,声音婉转清杨唱小调的,还有弹琵琶做飞天魔舞的,又还有两个五短身材的侏儒汉子,能在台上顶起比自己还大的陶缸,翻翻滚滚,惊险万分,却就是又见落掉的,还有光着身子会吐火的……
如此种种倒是十分稀奇,下头的人见了小娘子叫好,见了那吐火吞剑更是震天价的叫好,一场散罢竟是不走,都叫嚷要再看一场。
这时节那风骚入骨的女老板却上台来叉着腰骂道,
“一个个的占便宜没够么!只出了一场的银子想看两场!要看也成……银子拿来!”
北地人粗犷,喜欢这类泼辣美艳的婆娘,听得老板娘在上头骂人要银子,竟一个个欢喜的大笑,都道是要出银子的,老板娘之才转怒为喜,笑道,
“好!来人啦!给老娘收银子!”
两只如玉的手掌一拍,左右钻出那两个侏儒汉子来,头上顶着一个大铜盆子,挨个儿走到人前收银子,众人笑着将手里的银子往里头扔,一时之间叮叮咣咣的声音不绝于耳。
老板娘在上面瞧着那铜盆里堆出了一个小山尖来,这才满意的抬手示意众人压低声音,
“你们的银子倒是给得多,老娘瞧着也满意,也别说老娘收了银子不给你们戏看,今儿加一场,给你露露压箱底的功夫!”
众人一听高声喝彩,
“好!好!好呀!”
老板娘笑着一拍手,高声叫道,
“丫头们!出来给他们开开眼!”
说话间台上揭帘子出来两个小丫头,这两个小丫头生得高矮胖瘦都是一般模样,容貌也是不差分毫,却原来是一对双生的姐妹。
这一对双生花,一个着粉黄,一个着粉红,头上都左右各扎了两个发髻,上头配了同色的发带,上前一施礼说话的声儿都是一样的清脆好听,
“诸位客官,我们姐妹演一段剑舞,有钱的捧钱场,有人的捧人场,多谢啦!”
说话间这一对双生花分开左右,两人往外一分,立时左右手上爆起了两团剑花来!
众人一见立时高叫了一声好,却见得台上两条灵动活泼的身影,柳腰轻摆,长腿高抬,身姿柔软若无骨,手中长剑却是寒光凛凛,剑风阵阵,柔中带刚,刚中又带柔,端地是好看无比。
辽人尚武,却少见这种娇美女儿家舞得这般好看,一时之间立时叫好声成了一片,待得双生花下台之时,两个侏儒汉子头顶上的铜盆又装得满满地。
杨大强在后台笑眯眯的迎了两姐妹下去歇息,两个侏儒汉子顶着盆进来道,
“杨管事!”
杨大强见着那些银子更是笑开了花,
“这些辽人真是人傻银又多,不过舞一趟剑便赏这么多银子,待会儿我们的拿手绝活亮出来岂不是让他们当裤子?呸……真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厢乐颠颠收了银子,又过去吆喝人预备下一个上场。
这艺伎团杂耍团在辰州呆了五日,日日满场,待得银子撑得差不多了,老板娘一声令下便又收拾起行囊往辽国东京而去。
穆红鸾这头做老板娘做得盆满钵满,燕岐晟那头却是有些艰难。
此时正端坐在行军床上取了随身的尖刀,削制不知何处寻来的木棍,手起刀落之时,木棍已渐渐有形,却是渐渐现出一个头身来,正低头预备再下一刀,外头亲卫报道,
“将军,司徒将军求见!”
“请司徒将军进来!”
燕岐晟低头仍是削木头,外头司徒南一掀帘子大踏脚进来,却是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眉头紧皱道,
“长青,你便不心急么?”
燕岐晟抬头看了他一眼,
“急……怎么不急!”
“那你为何还有闲心在这处坐着,何不随我一同求见陛下,在这路上已是耽搁了不少时候,为何还不启程?前线军情紧急,万万耽搁不得啊!”
燕岐晟却是恍若未闻,细细又削了一刀,司徒南急道,
“长青,往日里你的性子比我急多了,怎得现下倒沉得住气了!”
燕岐晟放了手中的刀,却是冲着他摇头道,
“此事也不是你我急得来的,大将军昨日前去求见陛下,内侍出来只推说圣体欠安,谁也不见,我们前去只怕也是一样的!”
“那要怎办?便在这处干耗着么?”
燕岐晟一笑道,
“怎会干耗着呢!趁着这个时候操练兵马,鼓舞士气,乃是你我这先锋官应做之事!”
司徒南急道,
“一彭作气再而衰三而歇,如此在路上磨蹭,待到真临战时,只怕士气早已衰竭了!”
燕岐晟应道,
“正是因着如此,才见领兵大将之能,官家如今托病不出,我们也无可奈何,战局虽危急却还不到存亡之时,关振邦等守边大将,都是沙场老将最擅守城,倒也不必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