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正梁的脸色煞白一片,小野寺景刚将李轩阻在扶桑馆的门外,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他。
他的身份,在大晋是绝不能暴露的。
可他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李轩竟然会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直接就闯入了进来。
小野寺景刚就惊怒不已:“冠军侯阁下!你们中原人有句话,不告而入谓之贼!
这是我扶桑使馆,你不取得主人的同意就强闯进来,是什么道理?今日这桩事,我一定会向你们的礼部申述,中原人的大儒竟然无礼至此。”
贺茂一刀斋也已跪坐而起,他手按着刀,脸色阴沉的看着陆续闯入进来的李轩,罗烟,江含韵与薛云柔等人。
森冷凌厉的刀意,几乎是直凌几人的肌肤。
“那可真对不住!本人追捕逃犯,一时情急至此。”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
那是一只成了精的仓鼠,它睁着两只大眼睛,眼神懵懂不解。
它只是偷吃了一点仓库的粮食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何况它的犯案地点也不是这里啊,是隔壁的‘诸王馆’。。
李轩则咧着唇角,眼含讥诮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本人办案所需,事急从权有何不可啊?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一位一直未谋一面的老熟人,又侦破了一桩大案。
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司大人,自你出海东渡之后,这一向可好啊?”
司正梁的脸色微沉:“大人怕是认错了,我不明你说的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是谁。在下伊藤正梁,是扶桑平氏武家的嫡流,是扶桑天王任命的从六位下大判事,担任这次使团的副使,平生从未来过中原。”
李轩懒得理他的鬼话,他直接看向了堂中跪坐的那名天位剑豪:“你叫贺茂一刀斋,那头鹿是在你手里吧,将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贺茂一刀斋看着眼前的几人,脸色沉冷似铁。
他知道眼前这几位的实力都很强,哪怕是修为最弱的李轩,都能直面的他刀意压迫,并将之视如无物。
尤其刚才闯入进来的两道金紫流光,让他忌惮到了极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名震大晋南北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了,果然名不虚传――
“我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贺茂一刀斋的语音很怪异,他的汉语不是很熟练:“可无论你们今天想要做什么,这里都必死一人,为我贺茂一刀斋陪葬。”
他手中的武士刀,此时也显出了一抹寒光。
“拔刀术?”江含韵两只手发出雷霆电光,颇感兴趣的看着贺茂一刀斋按着刀柄的手:“一直久闻大名,但没有见过,你可以拔刀试一试。”
她在蓄势,在与贺茂一刀斋遥空对抗。
两人的拳势与刀意交锋,几乎将这座小小的厅堂分割成两个世界。
“住手!”小野寺景刚怒哼道:“冠军侯大人还请三思!我的老师是我们使团的护卫首领,他如果出了什么事,将会影响我们两国邦交!”
李轩却微微摇头:“我现在怀疑这位贺茂一刀斋与八个月前的江南大水案有涉,要拿他去六道司问讯。如果小野寺有意见,你们可以去寻礼部分说。还有――”
他的眼中现出几分寒芒:“他如敢暴力抗法,本侯必杀无赦!勿谓我言之不预!”
他才懒得管大晋扶桑两国的邦交如何呢,就如现在的大晋拿扶桑没办法,扶桑对于大晋同样无可奈何。
太宗年间,大晋在辽东望海埚全歼来犯的倭寇数万人,之后倭寇就元气大损,暂时不成气候。
至于两国的勘合贸易,如今已沦为朝廷官员与宫中内侍牟利的工具。
大晋的太祖太宗最初设立这制度,是为了独占海外贸易的暴利。可他们没想到,无论什么生意一旦到了公家手里,就一定会亏本。
加上大宗之后的几代皇帝,都好一张脸面,这勘合贸易就更加亏本了。
扶桑人的贸易团,只要打点好宫中的那些内侍,还有相应的官员,那些人就能将宫中的贡茶当成草,上好的丝绸当成破麻布卖。
李轩心想这‘勘合贸易’断了也好,反正吃亏的不是大晋。
“你!”小野寺景刚的目中,已经喷出了火来。
江含韵的眼睛则越来越亮,贺茂一刀斋的刀意每过一个呼吸,就更强盛一分,也更加的危险。
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兴奋。
江含韵知道李轩是有意将这个对手让给她,她一边心想李轩真够义气,一边也不愿李轩失望。
这个贺茂一刀斋最危险的,就是第一刀。
扶桑拔刀术的霸道,名传中土。
如果是单打独斗的情况,江含韵感觉自己多半接不下来。
她毕竟还不是天位,只是一个十重楼境的武修,此时靠着‘力与雷合’,以及两件特别适合她的仙器,才能与天位抗衡。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与罗烟正一左一右,都有一股引而不发的强盛刀势,遥指着贺茂一刀斋。
这位天位剑豪,势必没法全力以赴。
李轩却在凝神观察着‘贺茂一刀斋’,注意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他担心的是这位扶桑剑豪,把那头玄黑鹿王给宰了。
之前六尾灵狐小雷,已经以它的神通‘神示’,确定了那头鹿就在这座厅堂内。
可结果当他们闯入进来后,却没见那那头鹿的踪影。
李轩就猜测是这‘贺茂一刀斋’的手笔,此人的刀意,与‘乾坤’略有涉猎。很可能是用什么方法,将那头玄黑鹿王隐藏起来了。
如果只是为给薛白治病,这头鹿王死没死都无所谓,只要精血就可以。
可景泰帝与虞红裳却需这头鹿作为祥瑞,那死鹿当然是没用的。
所以得防备着贺茂一刀斋对玄黑鹿王下手。
也就在下一瞬,在厅堂内盘绕的雷蛇已经增至千条。它们都不约而同,开始往江含韵的右手上盘绕而去。
李轩知道这是江含韵动手的前兆,也就在他握刀的手,微微一紧的时候。
那贺茂一刀斋却一声轻哼,他将刀柄放开。转而一拂袖,将一个硕大的金属囚笼抛出到旁边的空地上。
他眼神阴冷的看着李轩:“你们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这头鹿。拿去吧,然后离开这里!我们扶桑使团,不欢迎你们这些强盗一样的晋人。”
江含韵的脸色微黑,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已经准备好全力以赴了,结果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
好歹是扶桑剑豪,怎么就这么怂?
要知道他们这边四个人,连一个天位都没有。
小野寺景刚则深深一个呼吸:“冠军侯大人,如果你有什么案件需要贺茂师傅协助,他一定会去的。
会同馆代表着大晋的脸面,聚集着诸国的使者。我相信冠军侯大人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一定不希望在这里闹出什么风波吧。”
李轩则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别太想当然了,小野寺阁下。”
不过贺茂一刀斋既然将这头鹿交了出来,他也确实不好下杀手。
他探手一招,将那囚笼甩给了一旁的薛云柔。后者则一个拂袖,直接将这头鹿与笼子,都装入到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李轩此时又一个探手,以琉璃浩气凝聚出一只擎天大手,往旁边正准备悄然离去的司正梁抓摄了过去。
“司大人,你随我走一趟吧!”
司正梁当即脸色大变:“你敢!我不是什么司大人,也不是什么司正梁,乃是扶桑副使伊藤正梁!”
他意图以自身浩气对抗李轩,却仅仅被李轩的浩然正气一个抓摄,就轰然粉碎,然后身躯不受控制的被李轩强行拖拽过去。
司正梁慌张失措:“贺茂大人,小野寺大人,请你们说句话!”
可小野寺景刚与贺茂一刀斋却都是脸色沉冷,一言不发的看着李轩强抓着司正梁的衣领,踏出这扶桑馆的大门。
而就在李轩离去之后,贺茂一刀斋的唇角顿时溢出了血丝。他几乎将牙关咬碎,无边的刀意,将周围的木板都尽数粉碎成渣。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小野寺景刚则苦笑道:“贺茂师傅,中原人有两句话,一句话是忍辱负重,一句话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朝着贺茂一刀斋深深一礼:“我看得出来,那位冠军侯确实对您动了杀意,我们现在,也没必要现在就与他正面冲突。为了将军大人的托嘱,还请贺茂师傅忍耐一二。”
贺茂一刀斋轻哼了一声,他何尝没看出来?
今日一旦动手,小野寺景刚或能保全性命,可他贺茂一刀斋一定会死在此处。
而在事后,那位冠军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关键是他没有把握,将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斩杀。
仅是那个穿着六道伏魔甲的女孩,就让他必须付出六成的心力与之对抗。
贺茂一刀斋握刀的手却青筋暴起,只觉胸中郁恨难以宣泄。
直到他看到身后,自己亲手写下的一个‘忍’字,才勉强平复住情绪:“那么伊藤正梁怎么办?他会不会泄露消息?”
“应该无妨!伊藤正梁是为勘合贸易而来,他对将军大人谋划之事所知不多。”
小野寺景刚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现出了几许忧色。
司正梁的确不知道他们使团来大晋的真正目的,他却知道一些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