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说起林慧娘的糗事儿，婆媳两人都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两人的笑容里便多出了几分苦涩来。

　　说到底，林慧娘之所以会从床上摔下来，还不是因为家穷？

　　因为家穷，所以没有银钱来置办结实的床，只能用张架起来的木板应付，也正是因此，睡得久了的木板才会断裂。

　　想到穷，婆媳两人都很是心酸，心酸之中又带着几分羞愧。

　　虽说家里除了林文仕之外，再无能支撑家的男人，但赵氏和钱氏她们两个人，一个是母亲婆婆，一个是长媳长嫂，虽然都是女人，但被逼的急了，女人也是能支撑起一个家的，然而她们太过没用。

　　两个都在壮年的女人，另外还有林文仕考中举人后，每年官学发的钱粮和不用缴纳税粮，如此她们不仅没有支撑起家庭，甚至还让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饿得都面黄肌瘦。

　　知道婆婆在想什么，钱氏轻轻拍着小馒头，轻声说道：“娘，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赵氏道。

　　可不是都过去了，自从二月里林慧娘一觉醒来之后，家里便渐渐好过了，现如今，家里人不仅身体健康，还新起了几间屋子。这放在以前，婆媳两人虽然也想过，但在婆媳二人的想象中，那都是在林文仕当官之后才会有的了。

　　赵氏笑了笑，说道：“二郎说早饭想吃鸡蛋脑，你想吃什么？”

　　钱氏摇头，“做什么都可以。”

　　赵氏又转身回了自己屋里，从放鸡蛋的篮子里拿了两只鸡蛋，看着篮子里的鸡蛋，她咬咬牙，又数了四只鸡蛋，这才把破布盖回去，自己兜着六只鸡蛋去了厨房。

　　***

　　她到厨房的时候，钱氏也已经到了，她正拿着葫芦切成的瓢往锅里添着水。

　　赵氏将鸡蛋小心地放下，自己起身去院子里洗了把脸，这才又回来。

　　她拿了个陶盆，将鸡蛋打进去，又添了水和一撮盐，随后拿筷子将鸡蛋打散。

　　要想炖出来的鸡蛋脑口感好，讲究的地方可不少。这打鸡蛋的时候就要注意，尽量将鸡蛋打的越散越好，不然炖出来的鸡蛋脑里，鸡蛋清炖成的白块儿会很多。而鸡蛋清和鸡蛋黄的口感不同，炖出来的白块儿也会有些硬，不如软嫩如豆腐脑的鸡蛋黄好吃。

　　放在以往，连肚子都填不太饱，别说挑剔好不好吃了，能吃个鸡蛋，便已经的和吃肉差不多的大喜事了。然而如今家里的条件好了，鸡蛋也经常能吃，再不讲究一点口感，林慧娘姐弟会吃不太多，因为嫌弃口感不好。

　　赵氏费了大劲将鸡蛋清打散，这才将陶盆放进锅里，她又捡了几个馒头放进去，这才盖上了锅盖，吩咐钱氏：“你烧火吧，我去摘菜。”

　　钱氏应了一声，抓了柴火开始点火。

　　赵氏去地里摘了点菜回来，她用辘轳摇上来一桶水倒进盆子里，将菜放进去仔仔细细地清洗一遍，这才拿着湿漉漉的菜进了厨房。

　　她将菜一一切好，又扒了棵小葱切了，用另一口锅子炒菜。

　　家里原先是只有一口锅的，做饭都是等烧好了汤，将汤从锅里盛出来再炒菜，夏天的似乎还好，等天亮了，等菜炒好了，汤也差不多都凉了，因此冬天的时候，林家很少会炒菜。这段时间家里有钱了，林慧娘便又买了一口锅子，烧汤炒菜同时进行，即使是冬天，也不用担心汤会凉了。

　　***

　　林丽娘从弟弟手里接过来药油，一手拿着药油瓶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慧娘：“姐姐，快给我看看。”

　　林慧娘依然难为情，“算了吧，应该没青，屁股上肉多，禁摔。”

　　“不行，娘交代我了要看看。”林丽娘分毫不让，“姐姐你不让我看，我就去找娘了！”

　　被小丫头一通威胁，林慧娘只好屈辱地同意了。

　　正如她所说，大概是因为屁股肉多的原因，她屁股并没有摔青，只是有些疼而已。

　　“真的没有青啊。”

　　听了林丽娘的话，林慧娘飞快地将裤子提好，“这下你放心了吧？”

　　林丽娘皱着眉头点点头。见她还想说什么，林慧娘连忙把她打发出去放药油瓶子去了。

　　林丽娘出去后，林慧娘松了口气，她又咧着嘴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屁股，这才转身去收拾床板断了所形成的那一摊废墟。

　　她先将衣物拾起来抖掉沾上的尘土，想了想，干脆拿到了院子里搭到了晾衣杆上。随后，她又回屋将断成两截床板拖了出来丢在墙角。

　　放了药油瓶子回来的林丽娘跟在她身边帮忙，一边问道：“姐姐，今晚咱们是不是就能睡在火炕上了？”

　　林慧娘点头，“对，床都塌了，不睡火炕上总不能够打地铺吧。”

　　她说完，就听林丽娘欢呼道：“哦！要睡火炕了！”

　　看到她小脸上一派兴奋，林慧娘笑着摇了摇头。

　　***

　　林慧娘将屋子里收拾好，饭还没做好，林慧娘便拉着林丽娘坐到了院子里，拿了梳子给林丽娘梳头发。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打扮自己，但简单又好看的那些发型她还是会一点的。她先是拿梳子将林丽娘的头发小心地梳通顺，然后用梳子将头发分成两份，从两份儿里各挑起一绺往中间交叉绑在一起。之后，她先从右边挑了一绺头发叠加在中间绑好的头发上，再从左边挑了一绺叠加过来。如此循环，等头发只剩下发梢时，她用林丽娘原先绑头发的绳子将发梢绑结实，这才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你去看看水里的自己漂不漂亮。”

　　林丽娘虽然看不到脑后的头发，但她却是能感觉得到和以往不一样的，她站起身，面色有些恍惚地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脑后的头发，传来的手感也和往常的不一样。

　　林慧娘笑道：“快去看看。”

　　林丽娘这才回过神来，她抿着唇小跑到水盆前，蹲下去左右甩着脑袋试图看清楚后脑勺的情形。

　　林慧娘看着，觉得家里是时候添个镜子了。只是大禹朝虽然有了显像较为清楚的银镜，但价格却也非常感人。林慧娘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这段时间多赚些钱，然后去县里买个镜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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