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筠所部并没有返回泽州,而是就近在碾子谷里宿营。为了防止被周军偷袭,这营寨着实花了李筠不少心思。不过董遵诲才不会派人去强攻敌军戒备森严的营寨,他只是派出了数只精干的小分队,对李筠所部不断进行骚扰,让他们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把李筠所部将士扰得烦不胜烦!
李筠虽然有三万大军,但夜间却调动不便,就像是挥舞着狼牙棒打蚊子,不但没有打着,还把自己累得够呛!虽然他知道这是敌军的疲军之计,可总不能置之不理。忙碌一晚上的李筠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精神萎靡的众将面前,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引来了一连串的呵欠声。
儋珪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帅,咱们今天上午还发动攻击吗?大家昨天都没有睡好,要不咱们休息一上午,下午再战吧!”
众将纷纷附和,李筠也有些个犹豫,正在这时,斥候大步冲了进来,跪下说道:“大帅,周军在营外列阵挑战!”
李筠大喜,笑着对众将说道:“周军居然敢离开他们的乌龟壳前来送死,实在是昏了头!来啊,随我出营观阵!”
众人离开大帐,各自上马,护送李筠冲到了营门口。李筠打眼望去,就见对面也有数万大军,旗帜飘扬,隐约有一丝杀气透出。李筠心中一惊。却故作不屑的样子。对众将说道:“不就是搞了些民夫充脸面嘛,居然还在我面前耍赖,真是找死!传令下去,咱们也出营备战,不胜不归!”
如果换做往日,李筠考虑到疲惫的士卒、低落的士气,肯定不会遂了周军决战的心愿,可他现在军中粮食实在是紧张,如果还像昨天那样拖延下去,万一大军在击败周军前断了粮。那可就是自己找死!今日一战,就算与周军继续保持势均力敌的状态,也能耗费不少士兵的性命,节约他们口粮的份额。再说了。他李筠是谁?那可是现在中原资格最老的战将,既然周军敢于出营决战,他李筠又岂能退缩?!
众将纷纷离开,前往各自军中指挥部队。李筠将那李守钦留了下来,对他说道:“守钦,敌军既然跑出来找死,这可是你的砲兵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李守钦惭愧地摇了摇头,对李筠说道:“大帅,敌军之中也有能人,他们列阵的位置。{更新}正好超出了我军投石车的射程,末将实在是有心无力!”
李筠皱了下眉头,心中有些个气恼,干啥啥不行,你李守钦是干什么吃的?简直就是个废物!李筠气得直咬牙,却也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对这李守钦说道:“既然如此,这留守营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如果敌军冲到近前,不用跟他们客气!”
李守钦连忙答应下来。赶紧退下准备。李筠也长叹一声,对中军掌旗官喊道:“向各军示意,询问战备情况!”
听到他的命令,中军掌旗官立即命令手下摇动各军战旗,向各军询问备战情况。而各军掌旗官此时都盯着中军方向。见代表自己的旗帜被中军摇晃,连忙晃动自家战旗。表示自己已经准备成功。约莫一刻钟过去,所有部队都表示完成集结,李筠这才下令,全军出击。
部队冲出营寨,随即按照战前的规划,分成数个方向,冲着周军扑了过来。儋珪作为全军的先锋,更是冲在了最前面。至于李筠,则集中了全军的骑兵部队,在后方等待突袭的时机。
不过董遵诲岂会给他这突袭的机会,慕容延钊和石守信两人各率一军士兵,冲着李筠本部就杀了过来。
李筠大笑,对左右说道:“贼子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主动挑衅咱们!既然他们主动求死,咱们就成全他们!”
左右哈哈大笑,李筠于是亲自率领骑兵冲出,冲着慕容延钊所部就杀了过来。一时间杀声震天,烟尘飞舞,竟然还真让他营造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味道来!
不过慕容延钊是谁,那可是后周军中仅次于董遵诲的大将。眼看着李筠率领骑兵杀出,慕容彦超不惊反喜,大声喊道:“变阵!”
听到他的命令,本来相对松散的冲锋阵型立即内陷,形成一个圆阵。而圆阵的最外侧,数百名刀盾手同时将手中的木盾狠狠地砸在地上,用肩膀将木盾用力抵住。就在他们身后,手持丈二长枪的长枪兵将手中的长枪搭在了盾牌上,形成了一圈圈外刺。整个圆阵就如同刺猬一般,让敌军很难下口。
李筠所部骑兵策马冲到跟前,又没有直接冲阵的勇气,只是鞭策着战马在战阵之外瞎转,试图找到战阵的破绽。只是,骑兵失去了速度,失去了勇气,骑兵们还能够剩下什么?
慕容延钊看着圆阵外束手无策的敌军士兵,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大声喊道:“转!”
听到他的命令,长枪兵们将长枪斜侧,让锋刃处全部向外,随后一边随同大阵绕行,一边不断地刺出自己手中的长枪。有些时候长枪无功而返,而更多时候,都能在敌人身上或者敌军战马身上,捅出一个大大的血窟窿来!慕容延钊圆阵中心的弓箭手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立即发威,将外围的骑兵射杀了一大片!
李筠皱了下眉头,大声喊道:“第三营,蒙马眼,突袭!”
听到他的命令,第三营的骑兵们将自己系在脖子里的汗巾扯下,蒙在了战马的眼上,随后奋力鞭策战马,往慕容延钊的军阵上撞去。
这些战马不能视事,只好依照本能往前冲,六七百斤的战马冲撞力很是可观。就连慕容延钊麾下久经训练的士兵们也无法正面阻拦,愣是被被撞得筋断骨折,飞了出去!
眼见着敌军圆阵已破,李筠麾下将士全都发出一声狞笑,冲着那缺口处就策马冲了上来。这次他们毫无顾忌地将战马加速、加速,将沿途上所有敢于阻拦的周军将士全都撞飞!
好个慕容延钊,临阵不慌,大声喊道:“变阵!”
听到他的命令,原来整齐划一的大圆阵立即分化成数个规模稍小的小圆阵,同样还是长枪兵在外、弓箭兵在内的格局。李筠所部能够撞破一个小圆阵、两个小圆阵,甚至能接连撞破三四个小圆阵,却也无法将所有的小圆阵同时撞破。
而且慕容延钊所部组成的圆阵,并不是各自为战,相反,存在着密切的配合。两三个圆阵共同迎敌,将敌军困在圆阵的中央,数面同时进攻,将他们一举歼灭。随后,几个圆阵又恢复原来的态势,向下一个猎物开始进攻。
圆阵套圆阵,大阵套小阵,小阵相呼应,慕容延钊所部就像是一块嚼不烂、吞不掉的牛筋糖,死死地黏住了李筠本部。趁此良机,石守信所部也冲了上来,在外围不断从李筠本部人马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有慕容延钊和石守信两股兵马在前,高怀德也不甘示弱,率领本部人马驱赶着一股溃兵就往李筠的大营方向冲去。负责防务的李守钦试图指挥军队弯弓阻击,却又害怕误伤了自己人,结果就失去了最佳的阻击时机。等到那些“溃兵们”毫不受阻地冲进营中,占据要害部位的时候,李守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溃兵也是后周将士所假扮的!可是现在再反应过来还有什么意义?望着营地里遍布的周军,李守钦横剑自刎!
高怀德立即命人关好寨门,砍断营中李筠的大旗,升起后周的战旗来。
周围的几个李筠部将看着迅速易手的大营,看着营中升起的后周战旗,全都大吃一惊,哭着喊着就往营中冲去,却被据营而守的高怀德挡在了营外。就在他们伤心绝望的时候,让他们更加绝望的事情出现了,周军大会寨方向又竖起来新的战旗,有新的援兵部队抵达了前线,正在往这边冲来。冲在最前方的,就是董遵诲亲自率领的五百骑兵!
董遵诲并没有率领这些骑兵强攻敌军结好的阵势,而是趁着李筠本部骑兵被慕容延钊、石守信两部黏住的有利时机,不断地给正在与周军混战的李筠所部步兵部队放血。骑兵们的每次冲锋,都能让李筠麾下的步兵更加绝望,更加无助;而这种无助与绝望更降低了他们的战斗力,让他们根本没有勇气再去抵抗。
战斗打了大半个时辰,别看董遵诲没有直接领军冲锋任何一个李筠的步兵方阵,但他软刀子放血的计划得到了贯彻落实,不断从敌军身上割下一块块血肉来!
许多气势汹汹的李筠麾下将领信心百倍地冲了上来,而后丢兵卸甲被迫逃窜!董遵诲所部刮起的血色旋风越来越强,有越来越多的敌军部队被他们消灭殆尽,也有越来越多的友军部队被他们解救出来,投入到围歼李筠的战斗中去。
等到大战打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有些累坏了的时候,李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了绝对劣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自己莫非又要战败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