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安琪并没有打算要去住酒店,既然有人执意要阻挠她参加考试,那么不管住哪里都会出现问题,与其在偏远郊区的酒店孤立无援,倒不如静待原地,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更何况,听到罗叔回来的消息,她有些急于想要知道他在南溪的调查情况,和那些众所周知的消息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当年准备要用陆雪琴做私家看非的时候,唐四海曾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世。十五岁父母双亡之后,陆雪琴带着比她小十岁的弟弟陆东虎,来到S市投奔远房亲戚甘老泉。后来甘家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一家三口先后病逝,甘家表哥还留下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儿。
陆雪琴感念这些年来甘家对她们姐弟的照顾,所以将这个女婴取名为陆青青,视如己出,绝不对人提起她的身世。
当时,叶淑娴正是因为对陆雪琴凄苦身世的同情,又赞赏她的隐忍坚强和懂得感恩,这才轻易同意选她成为私家看护的。唐四海看上她的,不也正是这一点吗?她能对远房表哥的遗女视如己出,当然也会善待唐安琪和唐安瑞姐弟。
但唐安琪却总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但甘老泉家的老宅那一片早就被拆迁,如今林立在那里的是成片的高楼大厦,再也看不到一丝老式里弄的影子,那些从前居住在那里的邻居,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就算有心要打听,也不知道从何入手。
所以,她磨着罗叔带着手伤去了一趟南溪。
唐安琪想了想,笑着扯了扯唐四海的手臂“爸,我今晚还是住在家里比较好。”
她的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您知道的,我对床垫和床褥要求比较高,要是不幸没有达到我的标准,恐怕我会一夜失眠,到时候在考场上睡着了,可就不太好了。”
真正的公主能感觉到几十层鹅绒被下面藏着的一颗豆子,唐安琪虽然没有那样夸张,但也不逞多让。她对华服美衣首饰珠宝半点兴趣也没有,惟独最讲究睡眠的品质,这倒是真的。
唐四海忍不住笑出声来“好,那就依你。明天第一门考试是在九点,咱们早一点出发,爸爸亲自送你过去。”
晚饭是回家吃的,吴婶特意做了一桌好菜,都是唐安琪爱吃的。
也许是因为要体谅高考生,唐七秀破天荒地没有在饭桌上冷嘲热讽,她的安静让这顿晚饭吃得格外顺畅。
晚饭过后,唐安琪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唐宅后面的一排小平房去找罗叔,那里是为在唐宅工作保安门房以及保姆们准备的宿舍。
她紧张而期待地问道“罗叔,南溪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罗叔警惕地望了一眼门外,见四下没有人才压低声音了说“大小
姐,您也太心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您明天还要考试呢,等您考完,我再告诉您!“他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陆雪琴成为唐夫人已经八年,虽然吴婶和他心里仍旧向着叶淑娴和唐安琪,但其他的人却都是在陆雪琴的手底下被招聘来的。
唐安琪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我必须要知道。”
她简略地将和粱薇的打赌以及前些天被困冷冻库的事情说了一遍,脸色凝重地说“陆雪琴和粱静蓉都是南溪人,而且从前就住同一个街区,现在的关系也非常好,暗中一直都有联系。我想要多知道一些,这样才能想力法去应付。”
不管是粱薇还是陆青青,都有阻挠她顺利考入东吴大学的理由。
如果说粱薇纯粹是为了不甘将第一的位置拱手让给她这样一个素有恶名的插班生,那么陆青青的理由则更加简洁明了,只有唐安琪被压得死死的,她陆青青才会有出头的机会。
罗叔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他离开的日子里,竟然会有人对唐安琪做出这样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行径来,他忍不住将拳头攥起,重重地捶在墙上“幸好大小姐没有受伤,不然的话让先生知道了,真正是情何以堪!”
他从床铺的夹缝里抽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了唐安琪“陆雪琴小时候住的那个街区已经拆掉了,但那附近却有不少商铺的老板还记得她,这是我收集过来的旧新闻的剪报,您看一看吧。”
唐安琪打开信封,抽出几张老旧的剪报来,第一份报道的标题是“南溪市第一届中学生舞蹈比赛落幕,溪本中学女子团队赢得金奖”下面的配图上则是三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
她仔细辨认了之后,指着中间那个女孩问道“这个是陆雪琴?”
罗叔点了点头“左边那个就是粱静蓉,您一定想不到的是,最右边的这个女孩,她就是天恒集团大公子罗英杰已经去世的妻子沈玉湄,我还找到了溪本中学当年教过她们三个的退休去教师,据说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得好。”
他又摊开后面的那些剪报,沉声说“这些都是她们三个屡次在学校活动中得奖的照片和报道。”
唐安琪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么看来,陆雪琴当年也许是有意地接近我们家的。”沈玉湄身为天恒集团的长媳,要帮助一下陆雪琴这个当年好友,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就算沈玉湄不成,也还有粱静蓉在,何至于让陆雪琴拖着陆青青过得那样辛苦?
罗叔的表情忽然气愤了起来,他从剪报中抽出一张庆典上的老照片来“这是我无意中在当地的照相馆找到的,是十八年前南溪市的一次国庆活动上的纪念照。您看看能找到什么?”
他重委地在人群中一个笑颜竞开的女子身上点了点“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大小姐您看看是不是很眼熟?”唐安琪惊讶地叫出声来“啊,是陆雪琴!”
她皱了皱眉“我早就觉得陆雪琴对陆青青的关心,如果没有血缘关系,是很难做到的。
原来,她们果真是一对母女!”
罗叔叹了口气“我怕打草惊蛇,去打听的时候都是以粱静蓉同事的身份出面的,都要顺着对方的话才提及几句陆雪琴,他们都说自从二十几年前,她离开南溪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如果不是恰好找到了这张照片,陆雪琴的秘密也许就永远不会被揭破了!”
他沉沉地提出建议“大小姐,不如咱们把这些都交给先生,再告诉先生有人想要害您以先生的为人,绝不会置之不理,对她姑息的。
唐安琪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年的相处中,爸爸早就把陆青青当成陆雪琴的亲生女儿了,就算现在将这谎言戳破又有什么用?不管是为了唐家的名声还是安赐的将来爸爸都会原谅她的。”
这是陆雪琴的得意,也是唐安琪的悲哀。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辛苦你了,罗叔,这信封里的剪报和照片我带走了,其他的事,等我考完再做打算吧。”唐安琪将信封折好放进牛仔裤的口袋里,然后循着huā园里的矮灯慢慢地往回走。证实了前世的怀疑她的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反倒更沉重了起来,如果陆雪琴是刻意要接近唐家的,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路,完全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安琪,这么晚了是去后面找阿罗吗?”陆雪琴笑意盈盈地堵住唐安琪的去路。
唐安琪心里一惊,害怕自己的举动会令精明的陆雪琴起疑心从而对罗叔有什么不利,她竭力掩饰内心的不安,挤出一惯浅淡的笑容来“嗯,想看看他的手伤好了没有顺便请他明天送我去考场。”她望了望夜色,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么晚了,陆阿姨怎么也还在外面晃悠?”
陆雪琴的脸上现出毛骨悚然的表情“你你叫我什么?”自从和唐四海有了关系之后,唐安琪就再也没有客气地叫过她一声陆阿姨,时隔八年,再次从唐安琪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陆雪琴却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浑身都有些颤栗。
这绝不是唐安琪的作风!
眼前这个简单暴躁容易控制的女孩,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她无法掌控的改变,犀利的眼神,满不在乎的微笑,偶尔的咄咄逼人,这些不可能属于唐安琪的表情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
陆雪琴的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她压低声音警告着说“你爸爸不在这里,我也没有必要对你假笑着。我警告你,不要再耍什么诡计,和我陆雪琴斗心眼,你绝对会输得很惨。”唐安琪轻轻挑了挑眉,这不是陆雪琴第一次对她撕破脸,从小到大一向都是如此的,陆雪琴在所有人面前都爱演戏,惟独面对她的时候,却从不掩饰本性。
她不由嗤笑了起来“我说,老是装模作样的生活,是不是很累?
我看你笑得脸都僵掉了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打多了美容针,恢复不过来呢。”
阻断陆雪琴气急败坏的反驳,唐安琪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阴谋诡计什么的,你是它们的祖宗,我这个人喜欢爽快,才不屑玩这些。如果你看我不爽,欢迎直接挑战,不过…现在你还是悠着点,我爸爸正在前面看着呢!”她深深地盯视了陆雪琴一眼,前世自己是输给了这个恶毒女人,但前世的牌局已经推倒重来,这一次,她不相信自己还会输。她收回目光,笑着冲前方招了招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