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心中就咯噔一跳。
林清音忽然想到,在大哥的婚事过后,她的婚事,指日可待了。在家时再如何得宠,到了婆家,仍然得看着婆婆的脸色生活。若能讨得婆婆欢心,哪怕夫妻不和,也可长长久久的做夫妻。可若是不得婆婆喜欢,夫妻之间再浓情蜜意,十有八九也会以各奔东西收场。
就好像是陆游和唐婉一样,诗中的句子固然听起来感人,潸然泪下,可不得陆母的喜欢,也只能劳燕分飞,留下了终身的遗憾。进府以后,林清音自然要学会如何讨婆婆的喜欢,可是这样一来,伏低做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偏偏她是高门嫡女,而齐家太夫人却来自那湖田乡下,怎么看都说不到一块去。
林夫人正是深知这一点,才希望将婚期延迟,让林清音多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只是再如何,也敌不过皇上的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林家作为臣子,别无选择。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做他人妇了。
这个念头似一块大石,压在她心头,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林清音按着胸口,努力想要平静一些,奈何心如绞痛。她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很慌张,很无奈,也很悲凉。就好像幼年时跟着针线上的妈妈们学女红,然而到了当晚,去发现什么也没有绣好,而第二日就要交成品的那种虚无。 一旁服侍的墨紫看出她脸色不对,慌忙问道:“小姐,怎么了?”“没事。”林清音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忽然一把抓住了墨紫的手,“你说,这门亲事能不能隔一搁?”不过是一句孩子话,林清音自悔失言,好在墨紫也不是别人,听了这话,神色一黯,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了怜惜和悲怆。
林清音缓缓收回了手,静静的坐在炕上,许久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若能有一日,可以自己拿主意,该多好”话音刚落,墨紫眼里已泛起了水光。人生在世不称意,总有许多的不得已。正如她作为二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一样,只要不出大错,算是有了好前程,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秋梨,当年也曾服侍过二少爷,最后却被打发出去,随便配了个小厮。
当时秋梨何尝不曾牵着她的手说,什么时候,能够自己做主一回就好了。
可见得这世上事情,无论身份尊卑,终究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啊呀,小姐怎么哭了?”雪青和屋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在林清音的默许下,偷偷去看了下热闹,才进门就见着林清音怔怔落泪,大吃一惊,慌忙迎了上来。惊她一提醒,林清音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落泪了。伸指去拭,指尖所及处,一片冰冷。
也不待人提醒,雪青忙去端了铜盆,备了帕子服侍她净面。林清音洗了洗脸,才觉得好受了些。雪青又说道:“小姐不如搽些胭脂吧,大好的日子,也显得喜庆。”林清音没有拒绝,若是被别人瞧见,还不知会传出些什么话呢…
丫鬟们就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了下来,林清音默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而有些陌生。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模样,一点点变了?从前那个稚嫩,娇柔的林清音,到哪里去了?苍白的小脸,长长的眼睫,微白的双唇,让人一瞬间觉得格外的遥远。
难怪古人常常感叹韶光易逝,林清音深深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孩了。很快很快,她就要出阁,然后晨昏定省,在婆婆膝下孝顺,在夫君跟前体贴。或许再过不久,就会有喜信传来……
这个想法令她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林清音忙将注意力落在了那一匣子的首饰上,一直到眼花缭乱,才抬起头来,又朝着镜中看了一眼。出乎她的意料,这次看到的完全是一个不同的自己。不过是淡施脂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白皙的肤色透了淡淡的红色,显得很健康。而唇上点了花瓣拧出来的汁水,带了淡淡的粉色,泛着柔和的光芒。
丫鬟们也是雀跃不已,方才林清音的模样,病恹恹的,终究是让人不安。
林清音微微颔首,顺口提起那胭脂来,“……也不知是谁的手艺,连胭脂盒都做的这般精致,叫人看了如何不喜欢”雪青眼中一亮,自家小姐的性子自己是清楚的,一向不喜欢涂脂抹粉,今日突然这般,一定觉得不大适应,但难得她竟然起了兴致,自然要好好说上一番了,也就兴致勃勃的说道:“您忘了?这是当日林贵妃赏的,说是南方来的贡品,这胭脂是用许多红花的汁水凝结而成,只消抹上一点,就足够了,也不会有滞涩之感……”
她侃侃而谈,林清音一直含笑听着,最后笑道:“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颇有些赞赏的样子。雪青脸色微红,“奴婢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林清音淡淡笑了笑,忽然说道:“日后就有这盒胭脂吧。”这已经是最大的肯定了,雪青立刻就高兴了起来,欢欢喜喜的将胭脂盒收了起来。
唢呐声,鞭炮声,宾客们的喧嚣声,混在了一起,时不时传入耳中。看得出来,大家兴致都很高。隐隐约约甚至能听见劝酒声。“这么快就坐上席了?”因同在燕京城,来来去去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所以吕家的花轿会在中午出发,在黄昏前到达。
这才是正午,新人尚未进门,想看热闹的宾客们不得其乐,只得你一言我一语的,天南地北的说着闲话。林府准备了四十桌宴席,大半个燕京城,公卿世家的几乎都来了。而林夫人娘家由于子嗣单薄,只来了几个嫡亲的嫂嫂们。
场面十分热闹,丫鬟婆子们忙得脚不沾地,不可开交。林夫人在花厅陪着众位夫人们说着闲话,就听见其中一位康总兵的夫人掩袖笑道:“你这些日子怕是有得忙了,先是娶了媳妇进门,后头又要嫁闺女,可真真是接二连三的喜事”
林夫人脸上的笑意就很浓了一些,“大少爷的婚事是一早就决定好了日子……”康夫人就走近了一步,透出几分艳羡来,“二小姐是皇上赐婚,到时候场面怕是更大一些”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位夫人神色各异。
有的不以为意,有的微微颔首,有的装作没有听见。
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是当家奶奶,谁心里没有一本明细账。只怕林家和齐家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开国时,先帝封了不少公卿世家,一代代世袭下来,有些只剩下了空壳子,靠祖上的祭天度日。有些外表看着花团锦簇,里面却是一团糟。也有些儿孙有本事的,反而更鼎盛了一些。
对于林夫人来说,门第倒是其次,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也未为不可。但俗话说竹门配竹门,林夫人自然希望自家女儿能嫁入书香门第。偏偏齐家出自乡野,林夫人难免有些不喜。但在不少人眼中,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和齐家结亲,从此以后就是皇亲国戚,说出去多有面子
至于那些不以为意的,多半是现在正在鼎盛时期,不大乐意去攀这突然冒出来的新贵。但大部分人显然对于齐家充满了好奇,只是齐家在燕京城落户不久,齐家太夫人更是从来没有出门过,谁也不知道齐家现在的境况。但也曾耳闻皇上三番两头的派内侍往齐家,赏赐各种名目的东西。
一角的黄夫人听着,目光微闪。
当年她也曾想过求娶林二小姐,只是可惜,林家这边一直含含糊糊的,也不知是怎样一副态度,还没等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皇上就赐了婚。黄家大少爷自从也就死了心,但在她面前,时常会显出颓然之色来。
虽说有女儿在跟前不断排解,但黄夫人心里还是十分不虞。他们家本来都要和林家议亲了,谁能想到中途会发生这等变故好生生的一门婚事,就这样背道而驰。黄夫人只得亲自出面,替黄大少爷说了许尚书的嫡次女,饶是如此,黄大少爷似乎仍有些怏怏的。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充满了恼怒。
不少亲们对男主提出了抗议和不满,其实子夜只想弱弱的说一句,冬天的时候,那些名贵的花,看起来和普通的草没有什么区别,唯有等待春风拂岸的那一日,才会知道,什么是花,什么是草。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