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丽娘……”罗大成紧闭双目,干枯的嘴唇蠕动着,轻声呻吟着,叫着狄丽娘的名字。昏迷之中,他的手紧紧抓住狄丽娘的纤手,微微痉挛着,象是担心会失去她一样。
“我在,我在这里……”狄丽娘颤声哭泣着,跪在罗大成的身边,看着如此英豪,却变得如此虚弱病重,心就象被揪紧了一样,痛得无法忍受。
“不要离开我……”轻轻的声音从罗大成口中吐出,微微有些含混不清。他的大手用力抓紧狄丽娘的手腕,将雪白玉腕勒得都有些青紫。
“是,罗郎,我绝不离开你……”狄丽娘用力抱紧罗大成的身体,趴在他的身上哭泣着,泪水不断地流过她洁白玉颊,洒在罗大成的身上。
长期以来,罗大成就是她的依靠,她命运的主宰;现在,他却突然病得如此虚弱,满心惶惑焦急的少女,又能依靠谁呢?
一想到罗大成病得如此之重,甚至可能会象原来住在村中的亲人们一样病得死去,狄丽娘心中就痛苦不堪,恨不得拔出刀来,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如果罗大成真的病重身死的话!
可是,那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时,才可能做出这样激烈的决定……狄丽娘努力拭去眼中的泪水,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思考着该如何度过目前的困境。
今天她在山中采了草药,却只是治疗内伤的,对于治疗风寒没有太好的效果。如今风大雨大,到处漆黑一片,纵然想要去采药,又到哪里去找寻所需要的药草?
何况,罗大成现在的病如此之重,加上原来曾受的内伤,若放到一般的医生手中,多半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局面了。就算有药可喝,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
罗大成的身体越来越热,说胡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用充满痛恨的声音,痛骂着害死王朝的庞克行,时而大声地嘲笑死去的萧达烈,说到王朝时,却总有些痛楚之色,出现在他紧闭双眼的脸庞上。
狄丽娘流着晶莹珠泪,颤声啜泣着,紧紧抱住罗大成的身体。发烧昏乱的罗大成无力地挣扎着,却挣不开她纤柔玉手,被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的额头脸上,汗水滚滚而下,肌肉抽搐痉挛,模样显得有些骇人,却是凶猛而虚弱,在她的怀抱中,象一个悲愤而无助的孩子一样。
狄丽娘感觉到他的病如此之重,就象自己从前病死的亲人一样,芳心一时都几乎要碎裂,玉臂紧紧地抱着他,心中充满悲苦,几乎无法忍受,也只能暗暗发誓,若是他一病不起,自己也只能追随而去。
柴枝燃尽,火光渐渐黯淡,抽泣声在山洞中幽咽响起,这一对蒙难夫妻,却已经到了生死一线处。
山洞外,雨声渐轻,狄丽娘哭泣许久,从罗大成身上抬起脸庞,看着几乎熄灭的火堆,心中茫然想道:“难道我们夫妻,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
耳边的雨声却比从前轻了许多,狄丽娘精神一振,回头看向洞外,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虽然如此,她亦是心意已决,立即放下罗大成,去将干柴塞进火堆中,让它重新燃旺。幸好之前她准备的柴枝够多,否则现在到处都下着大雨,又到哪里去找引火之物?
纤手举着一根火把,狄丽娘纵身冲出洞外,朝着黑暗处奔去。天空落下的凌星雨点打在火把上,响起嗤嗤的响声。
在辽村中,她没有找到雨伞,自然也没有带来,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雨不会太大,浇不熄火把了。
顺着山道疾奔向前,狄丽娘只觉身体疲惫,经脉中有所梗阻,真气依然提不起来。也只能凭着她经年累月在山中打猎时练出来的轻灵身法大步疾奔,一直钻到深山中,寻找可能有药草的地方,举着火把到处搜寻。
黑夜之中,想要借着火把的光芒找到所需要的草药,实是困难之极。狄丽娘若非被逼得走投无睡,也不会出此下策。她努力地在山中寻找着,终于找到一根可以用到的发汗草药,慌忙将它采下,小心地收起来。
天空中,一丝曙光透出,洒在山峰之上。狄丽娘精神一振,正要借着晨曦寻找药草,天上突然又降下大雨,倾盆而至,打在本已有些潮湿的火把上,立即将它浇熄。
狄丽娘随手丢下火把,在满是泥泞的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瞪大眼睛寻找着合用的草药,心中焦急若焚,一心只想找齐草药,回去为罗大成熬药汤服下。
眼前出现一枝草药,狄丽娘心中一喜,慌忙上前采摘下来,继续向前寻找草药,渐渐走到山道险峻处。
天空中,雨势转大,哗哗地浇淋下来,将狄丽娘满身浇得透湿,如同一只美丽的小鸟,被雨水打湿了羽毛,却也只能咬紧牙关,努力走在到处都是泥水的山道上。
风急雨骤,漫天风雨之中狂猛挥洒山峰之上,山道上的娇柔少女,在这大自然的力量之前,显得那么渺小,却依然坚强地前行。
仰起头来,看着山壁上生长着的一株药草,满脸雨水纵横的少女眼中现出灿烂的光芒,抓住山壁的石头,奋力向上面爬去。
*中,她长长的秀发已经被彻底打湿,水淋淋地在风雨中飘荡,暴雨滂沱,浇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柔弱的少女却仍紧紧咬住樱唇,拼命地爬向上方,贴在到处流淌着雨水的湿滑山壁上,举起手,努力地抓向那枝药草。
暴雨浇淋下,当她的手碰到雨中药草,突然脚下一滑,踩在山石上的脚因雨大湿滑而踩空,整个身子都失去支撑向下面摔去。
狄丽娘瞪大眼睛,拼尽力气,伸手抓住那一枝药草,失去平衡的身体从山壁上滑落,跌落在泥水之中,激起大片水花。
她剧烈地喘息着,在水中颤抖地爬起来,满身已经沾满泥泞,被大雨浇在身上,冲刷着身上、脸上的泥沙。痛楚在身上传来,几处擦伤与碰伤,疼得钻心,狄丽娘却不管不顾,依然向前搜寻着,希望能够找到最主要的一味药。
暴雨越来越大,将险峰上的娇小少女,彻底笼罩在暴雨之中。已经满身水淡的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中跋涉,时而跌倒在深深的积水之中,在狂暴的大自然前面奋力地挣扎着,俏丽脸庞上布满雨水与散乱发丝,在激烈的*中,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中,充满了痛楚慌乱,俏脸上流淌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一想到罗大成可能因为少了一味药而终将病死,就象自己那些因瘟疫而死的亲人们一样,再次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残酷冰冷的世间,她就恐惧痛苦得几乎心碎,就算拼着死在这暴雨中,也一定要找到合用的草药,将罗大成救回来!
她的身上,已经到处布满了擦伤淤伤,从辽村找来的女装,也都被山石磨得破烂不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大雨中艰难跋涉着,时而无力地跌倒在积水中,却依然会咬着樱唇努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在布满积水的道路上。
当她终于找到足够的草药,挣扎着回到山洞中时,俏丽的脸庞已经变得惨白,娇躯剧烈地颤抖着,透骨的寒冷几乎将她彻底吞没,眼前也是一阵阵的眩晕,只能勉强提起精神,跌跌撞撞地走到床铺前,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抚向罗大成的额头。
那里依然是滚烫一片,体温丝毫没有降低。狄丽娘却是喜极而泣,低低地哭泣着,用沾满泥水的颤抖玉手换了一块浸湿了冷水的毛巾,轻轻敷在罗大成的头上。
有那么一刻,当她看到罗大成静静躺在干草和被褥上时,几乎以为罗大成已经等不及她回来而死掉了。那一刻,她的心痛苦得几乎碎裂,也只是凭借着最后一丝希望,拼命地撑持着来到他的身边,当摸到罗大成的身体依然有温度时,大喜大悲之中,让她几乎要欣喜得当场晕倒。
可是现在不是晕倒的时候,狄丽娘转过身,挣扎着爬到不远处的火堆旁边,娇躯因满身水湿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着,贝齿轻轻地上下相击,已经是被冻得面白唇青,却依然用尽力气,将怀中药草掏出来,放到瓦罐中,加上山泉水,放置在火堆上,添上柴火,努力地替罗大成熬药。
她的衣衫已经破裂了许多处,里面的洁白肌肤,也都磨破了许多,鲜血混着雨水,沾染在衣衫和身体上。
头发上,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搭在香肩上,朝下流淌着雨水。娇弱纤细的少女,跪坐在火堆旁边,象是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满身的水湿不适一般,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瓦罐,仿佛自己毕生的命运,都维系在这罐中的草药上一样。
在熬好第一罐草药后,狄丽娘就迫不及待地将它从火堆上捧下来,不顾掌心被烫得剧痛,用颤抖的手捧着药罐,将里面的药汁倒进碗中进行冷却,紧接着又将山泉水加在瓦罐里面,进行第二次煎药的过程。
罗大成静静地躺在床铺上,时而愤怒地吐出一两句胡话,神志模糊昏乱;直到狄丽娘将他扶起,小心地将药汁灌到他的口中,他才勉强开口,昏昏沉沉地将药喝下去,然后被她轻轻地放平身体,小心翼翼地将被褥整理好,生怕他受了凉。
如果不是担心身上的雨水沾湿了罗大成的衣衫被褥,狄丽娘还没有心情去换衣服;现在,她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衫,虽然还是冷得发抖,却至少不用受到那浑身水湿的苦了。
她一直熬了三次,将草药熬成的药汁小心地喂着罗大成服下;可是昏迷的罗大成在最后却将药吐了出来,似是因为喝得太多,已经喝不下去。
狄丽娘也没有坚持――给罗大成所喝的药量,已经足够了。她只是将重新放平躺在被褥上,自己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昏迷中的罗大成,犹豫了一下,捧起药碗,慢慢地将他剩下的药汁喝了下去。
罗大成是因为下大雨受了风寒而病倒的;刚才自己也在雨中淋过,若是受了风寒,自己病倒还没有什么,可是那样一来,又有谁来照顾生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