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奶的话是对的,早一步拿回无恨灯的秘密,才是我们生存的关键。
我把会议室的人散了之后,又跟着我奶走到了院子门口,掏出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我得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无恨灯非常敏感,一旦让它发现我情绪不对,说不定又得横生枝节,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在跟无恨灯耗下去了。
我估计自己的状态调整的差不多了,才转身走进了院子。
我本来想去看草屋的时候,却发现无恨灯挂在了海棠树上。
无恨灯幽幽道:“你真是陈白灯么?陈白灯每次进来的时候都是先看树上的白灯,而你看的却是屋子。你是在看我在不在屋里吧?”
我奶早就跟我说过,女人在意细节。细节可以打动女人,也有可能会暴露你的目的。我只是忘记了这么小的一个细节,就引起了无恨灯的怀疑。
我无所谓笑道:“我的确不是陈白灯。”
我明显看见无恨灯的光芒闪动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只是多出了一些陈白灯的记忆。这种记忆对我来说非常糟糕,完全可以说糟糕透顶。”
我指着院子道:“这个院子,这棵树,还有那首《烟花易冷》,还有你,都让我非常头疼。这种跟我不相干的情绪,强行塞进了我的脑袋里。就像是一个入侵者,让人恨不得能把他掏出来摔在地上。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知道,我脑袋里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话一说完,我奶就用秘术喊道:“你疯了吧?瞎说什么呢?你想把事儿办砸了吗?”
我是故意在赌这一手。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感动无恨灯了,要是按照我奶的计划,一点点接近无恨灯,像是追女生的一样把她的话给套出来,说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虽然没追过女生,但是也听人说过,有些人追了半辈子都没感动过自己的女神。跟商无恨柔情蜜意的耗下去,我耗不起,只能剑走偏锋。赌一下商无恨的性格。
陈白灯是老天下在商无恨心里的蛊,商无恨恨了他无数年,却从没忘记过陈白灯。反言之,商无恨说不定也不希望陈白灯忘了她。
这种理论听起来很奇怪,却是一种极为残酷的事实。
有人说过:当你拼命的想要忘记一个人的时候,说明你从没忘记过他,也不可能忘了他。当你拼命的想要想起一个人的时候,说明他已经被岁月从你记忆中抹去了。
有时候,恨的纠葛,往往比爱更久。
这就好比一个女人对一个浪子恨之入骨,冲到他面前大声控诉对方,忽然发现对方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甚至记不住什么时候跟她春风一度,会不会比对方告诉她,是在骗财骗色更让她发疯?
我赌的就是商无恨没有忘记陈白灯,他一直在等着陈白灯向她低头。
我沉声道:“我不管是你商无恨也好,还是无恨灯也罢!我对你和陈白灯之间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了。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拆掉这座院子,把你重新封印。你可以重归地底了。”
我说话之间直奔无恨灯走了过去,抖出了一块黑布,搭在了无恨灯上面。
这叫封灯。
古代,灯笼除了作为照明的工具之外,还有很多特殊的意思,白灯招魂就是其中的一种。白灯在用过之后不存在封灯的情况,不是弃之荒野,就是付之一炬。有些特殊的灯笼,却有封灯之说。比如,皇宫用来庆典的灯笼,一年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就会用黑布包裹起来放入仓库,直到一年之后再拿出来。有时候皇宫造了新灯,旧灯又不能销毁的情况,那盏灯可能就要被封上几十甚至上百年了。
陈家一直没有封灯的说法,可我在《人皮灯决》里看到“封灯”秘术。
我大概可以推算出陈家应该也有“封灯”的办法,只是无恨灯在传出陈家白灯决的时候故意抹去了封灯术,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陈家所封印。
我刚把黑布从无恨灯上方垂下来,无恨灯便冷笑道:“陈野,你忽然来上这么一手,是有事要求我吧?你在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我的心思被无恨灯看破了?
我心里虽然在暗暗震惊,手上却一点没停,把黑布从灯顶上拉下来,在灯座下面系了一个死扣,把无恨灯整个罩了起来,抽刀挑破了自己食指,将手按在黑布上,我的记忆里只要在黑布四面画上四道特殊的符号就能压住灯灵,将无恨灯彻底封存。
我手指刚刚一动,无恨灯就厉声道:“陈野,你不敢把我封起来。我被镇压之后,你就彻底找不到陈家的《白灯决》了。”
我对无恨灯话充耳不闻,继续用血在黑布上图画的符文,无恨灯厉声道:“陈野,你不想要白灯了?你们陈家世代的秘密都在白灯里。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感觉得出来,无恨灯开始崩溃了,她不想被封印。
无恨灯厉声吼道:“你把我封起来就是大逆不道,违背了你陈家的祖训。你住手……”
短短片刻之间,我已经完成了一道符文,嘴里也狞声说道:“你想喊就喊吧!这是你最后一次威胁我了,只要我把黑布四面全都画上血纹。你就彻底完了。用不了多久,你的灵体就会在灯里消散。我们陈家就再也不用跟你打交道了。”
“不……”无恨灯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是你们陈家对不起我,是陈白灯对不起我。你把我封印起来就是丧尽天良。”
我冷笑道:“天不天良,用不着你来多说,我只知道,留你下来就是在祸害陈家。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陈家,你都得死。”
无恨灯喊道:“你需要我,没有我,你们异调局就完了。宗门在找白灯,你拿不到白灯,宗门不会放过你。你们……”
无恨灯的话没说完,我忽然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了一声长啸,我当即起身扑向了院外。那声长啸明显是来自林妍的方向,她们那边……
希望,我能承受住林妍那边的结果吧!
布局之人对异调局内部的事情了如指掌,我不相信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那个背叛了异调局的人是谁?异调局里几乎没有外人啊!
无论是林妍困住的人是谁,对我而言都一样难以接受。
等我落在林妍推命所用的密室门口时,连续深吸了两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我只往屋里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我真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我看到了被捆在凳子上的陈三金。
把异调局消息送出去的人会是陈三金?
陪着我和叶玄出生入死的陈三金?
我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往前走了一步,陈三金也抬起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野哥!”
我点上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道:“告诉我为什么?”
陈三金低声道:“忆楠回来了,她来找我,她想要陈家白灯。”
我沉声道:“还有呢?”
陈三金道:“洪子安也来了,跟忆楠一起。帮着忆楠出谋划策,这次计划就是出自洪子安的手笔。他们让我破坏你其他的计划,让你专心去找白灯。”
“还有么?”我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
“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么多!”陈三金始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放开他,让他走!”
心颜抽出匕首割断了绳子,把陈三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陈三金哑着嗓子道:“野哥,你就这么……把我……放了?”
陈三金的嗓子刚才还带着几分透亮,这会儿却哑的不成样子,就好像是嗓子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一样拼了命也只能说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来。
我听人说过,人在急火攻心的时候,要么是走心口,要么是走嗓子。走心口的人,会当场吐血;走嗓子的人会被火气封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三金这也是走了一股急火啊!
“不然呢?杀了你!”我转头看向陈三金道:“友情和爱情都摆在面前的时候,选择哪边都有道理;兄弟和女人都有危险的时候,救谁都能说得通。我不杀你,但也不能在留你。你走吧!”
我不会杀陈三金,但是怨,还是不怨?我确实没法说清楚,他差点毁了异调局,却又没对异调局的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怨,但是无仇。我没法杀他。
至于说,让我和陈三金易地而处的话,我还真不敢说,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
这不是古代,手足和衣服那套理论行不通;况且,就算是在封建礼教严重的古代,也未必会人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陈三金看我不肯在转身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反倒是站在那里不动了,穆天耀忽然开口道:“三金哥,你走吧!陈野哥,说的是真话。”
穆天耀的话一出口,陈三金忽然喷出了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