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眼光和见解都很独特,不愧是唐老的弟子,盛夏这些年也算是学的可以,眼光有所长进,这个天青釉碗和三足樽承盘确实可以说是这一窑里面的精品,老夫刚才也在其他件汝瓷上扫了扫,论釉色,外形,开片等多个评判标准来看,这两件都可以说是上上品。”白重山摸着胡须说道。
这个时候白重山自然知道需要自己来主持大局了。
老狗给了自己面子,这阿陈却来打了人家脸,自己若不好好的扭转一下,这传出去好像自己一个老头子欺负唐青川的小徒弟一般。
自己反而落个不好的名声。
“老夫这个小窑口虽然比不得专业的大窑口,但是每一次也都能烧制出十几二十几件汝瓷,每一窑也都会出现多则三五,少则一二件精品,也未曾有过一窑尽毁的事情发生,当然了摔瓷这种情况老夫也经常去做,萧章说的很对,现代汝瓷人的精神就是这样,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件次品流传到市面上去。”白重山点着头说道,同时斜着眼睛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阿陈。
这个自己家的老烧窑工,跟着自己十几年,从小学徒混成现在的领头,放在外界也有人尊称一声大师傅的家伙。
白重山的这个眼神就是在告诫阿陈,别以为自己没看出来你这老小子在公报私仇。
人家萧章摔了你烧的汝瓷,你就当众给人家难看。
知道的以为你在给自己出气,不知道还以为你这是自家人帮自家人,给白盛夏拉偏架呢。
白重山说道这里,将之前被摔碎的那件汝瓷片拿出来对着众人晃了晃说道:“这件汝瓷确实瑕疵严重,这应该是烧制过程中窑内的脏物沾染在釉面上,直接包裹在了成品内,这样的次品必须摔掉,汝瓷只能将最美好最素雅最端庄的一面展现在人们面前,这样才辱没五大名瓷之首的称号!”白重山立了一个flag……
萧章继续点头,配合白重山的表演。
这个老家伙确实有老工匠人的道德操守,对待手艺这一块,没话说。
但是做人嘛……有点小尴尬。
从他说出第一句话,萧章就基本了解了他想说什么。
先拿自己摔瓷说事,明着是夸赞一番,其实是给阿陈刚才的话找个对等的台阶下来,免得世人说他白重山欺负人。
接下来才是重点。
果然,白重山会继续说道:“这一点上,我认为萧章要比白盛夏优秀一点,虽然盛夏是我的学徒,跟着我好几年了,但是今天我必须提出一个小小的批评,面对次品,盛夏你怎么就没去摔呢?这匠人的精神还用我教你么?自己家的窑口你还犹豫什么?”白重山抬了萧章一下的同时开始批评白盛夏。
萧章笑了,果然按照自己猜想的来了。
白盛夏倒是非常委屈。
别说自己还没看到那件次品汝瓷,就算看到了,自己也不敢摔啊。
虽然跟着白重山这么些年,谁不知道这老头啥脾气?
自己还敢上去摔瓷?别说白重山了,阿陈都不能给自己面子……
“是,掌柜的说的是,盛夏记住了。”白盛夏无奈只能跟着配合。
“那好,抛开这点不谈,我们来看这两件汝瓷的本身,我认为阿陈你的理解有些偏差。”白重山对着阿陈摸了摸一缕小胡子淡淡的说着。
“掌柜的请指导。”阿陈低着头回应。
“汝瓷,五大名瓷之首,目前世界上公认的自古代流传下来的完整汝瓷一共65件,其中首都故宫博物馆珍藏17件,宝岛故宫博物馆23件,上海博物馆8件,英国戴维基金会7件,其余美日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有10件左右,每一件在市面上出现的古代汝瓷价值都是几亿以上,甚至于碎片都能天价成交,这足以说明汝瓷的地位!”白重山慷锵有力的说着。
“这是真正的华夏国粹,真正传承技艺,是我们手艺人为之奋斗一生的方向,我们决不能单单的是为了赚钱或者其他目的去面对汝瓷,而是为了将这份精神传承下去,是出自于内心真正的热爱,所以,每一次面对汝瓷我们都要真正的从自己的心出发。”白重山说到这里将两件汝瓷全都拿在手里。
萧章暗道,这个白重山终于要开始上课了,这前戏还真够长的。
“天青釉碗还有三足樽承盘都是汝瓷经典中的经典,这两件汝瓷的原品就如同萧章所说的那样,全都在首都故宫博物院珍藏着,而这些流传下来的老汝瓷也是我们现代汝瓷人的指明灯,大多数现代汝瓷也是去仿照这些古人已有的器型去制作,所以老夫认为这两件如此绝对不能以三足樽承盘不是一件完整的作品而去判断高低。”
“要知道,任何一件汝瓷,哪怕是一个茶碗的盖,一个小小的茶杯都是完整的汝瓷,它代表的是几千年的华夏精神,所以在我看来,萧章和盛夏能够从这十九……二十件汝瓷中选出这着实是极品的两件,足以证明这两个娃娃都是有本事的,而且足够用心,最起码我看来是这样的,不过老夫却很想听萧章说一说你的意见,似乎你还有很多话要说呢。”白重山说到这里看了看一旁的萧章。
萧章微笑着点了点头。
《工匠之王》正文 第10章 极致的支钉烧
没错,这白老真是越活越人精,最后还在十九件和二十件这事上给自己找个面子,自己不就是摔了一件汝瓷么,真是的。
绕来绕去,最后做个老好人,谁也不夸,反而将皮球抛给自己,今天这事,自己说的正确还算过关,但凡是说错一点,那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白老言重了,我也是对阿陈哥的话有些不同的见解,在诸位前辈面前不敢造次……”萧章淡淡的说着。
“哈哈……你……”阿陈刚要说话就被萧章又打断了。
“……不过既然白老让我说,那我就说几句我这几年做学徒的见识,说的不对,大家多多指正。”
“嘿!这小子……”阿陈满脸尴尬,仿佛萧章给自己下的扣被自己踩了一般。
萧章憋住笑开始娓娓道来:“若说汝瓷的了解,我肯定不如在场的所有人,毕竟我就是个修补师学徒,跟着老师也没几年,而且一直学习的都是文物的清理与修复方面的知识,诸位都是烧制汝瓷的大师,若不是今日跟着狗叔来到这里,打开了汝瓷的大门,我恐怕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亲眼看一看这窑口什么样,这美轮美奂的汝瓷出窑场景以及这悦耳的开片的声音。”萧章诚实的说着。
“当然,在故宫博物院内我也经常去看那些古代传承下来的汝瓷,我被这些震惊着,故宫内一十七件汝瓷我全都仔细的观察过,甚至于连续观察好几天,尤其是我所选的这件三足樽承盘,之所以我对阿陈哥说这里面有着更加珍贵之处,并不是为了反驳阿陈哥的话,您是老手艺人,若论烧瓷,一百个萧章也比不上您,但是我却不能忽视这件三足樽承盘的伟大之处。”萧章说到这里语气开始加重,众人的胃口也被吊了起来。
这三足樽承盘说到底就是现代汝瓷的一种表现形式,众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稀奇啊。
“三足樽承盘,确实是搭配三足樽才算是完整的一套,而樽,原本是青铜器的一个种类,在商周青铜器当中,樽和盘一般是搭配出现的,其中樽中可以盛放酒类的液体,在盘中用热水或者冰块,对樽中的酒等液体进行加温或者降温,而这件三足樽承盘的原品所搭配的就是一件天青釉弦纹樽,均珍藏在首都故宫博物院,传世的一共两件,另一件珍藏于英国戴维基金会,堪称当世的无价之宝。”萧章缓缓的介绍着。
“小兄弟,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呢?这可不是你所说的珍贵的理由。”阿陈笑着说。
萧章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两件汝瓷说道:“那我先说一个小的原因,或许在大家看来无伤大雅,但是对我而言却是我当时选择的标准,这件天青釉碗,制造非常精良,的确是现代汝瓷的精品,说实话,即便是我当时也在这两件汝瓷中犹豫很久,但是最终选择了三足樽承盘就是因为这一点。”萧章说完之后将两件汝瓷全都翻转过来。
“大家请看,这件三足樽承盘的底面有五个细小的支钉痕,而这件天青釉碗是没有的。”
“这个?很正常啊,烧制手法不一样,有支钉痕和没有支钉痕这没关系吧?有的客人就喜欢带支钉痕的,有的就不喜欢带支钉痕的呀!”阿陈说着大实话。
“没错,确实是无伤大雅的,我刚才也说了,大家可能会觉得的无伤大雅,但是阿陈哥刚才有句话说对了,这没有支钉痕烧制的挺好的,可是为什么后来有支钉痕了呢?因为有人喜欢,而这个人就是宋代的皇帝,在没有支钉烧这个技艺之前,人们都是直接烧制汝瓷,但是釉在高温下熔融,而满釉直接入窑烧制,会使器皿粘在窑内,无法取下来,所以最早的汝瓷足部是不挂釉的,也就是这款天青釉碗,足部是没有釉的。”萧章指了指手中天青釉碗的足部一圈果然是胎底无釉。
萧章继续说道:“而匠人们为了满足皇帝的极致追求,这才想出了这种极致的烧法,支钉烧,其中很多瓷器窑口都用支钉烧,却以汝窑的最为出名,因为汝窑支钉烧又称芝麻钉,所留下的支钉痕迹也最小,仅有芝麻大小,并且呈白灰色,所以汝窑支钉烧也算得上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也是工艺的极致呈现。”萧章说完指了指手中三足樽承盘的五个浅浅的支钉痕。
“当然了确实是有人喜欢没有支钉痕的,有人喜欢满釉的,这是各取所需,当然不能算的上一个很好的评判胜负的标准,我也理解,阿陈哥,我接下来会告诉你一个连你也无法知晓的珍贵之处,即便这三足樽承盘是你烧制的。”萧章给了阿陈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其实说到这里,已经能够初见胜负了。
萧章提出的这个支钉痕本不算做评判标准,只不过是烧制过程中要不要加上这个支钉而已,但是萧章抬出了古代工匠的智慧结晶和极致的工艺技巧,这就上升了档次。
白重山和狗叔还有阿陈心中已经知道无法反驳了,这小子连宋朝皇帝都搬出来了……谁还能争得过?
不过这小子还要说什么呢?
萧章将天青釉碗放在一旁而是只拿起了三足樽承盘。
“大家知道这三足樽承盘上面摆放的那个樽全名叫什么吧,没错,天青釉弦纹樽,可是为什么叫弦纹樽?阿陈哥?”
“这……因为樽上有弦纹?”阿陈倒是冷不丁被问蒙了。
“没错,樽上有弦纹,宋代的汝窑天青釉弦纹樽,通高13厘米左右,顶部口径18厘米左右,底部直径18厘米左右,整体器型采用了直口形式,底部为平底,在外壁和靠近口沿的部分,起了两道弦文,而就是这两道弦纹,成为了后代工匠永不可超越的经典。“萧章淡淡的说着。
”宋汝窑存在时间不长,开窑前后二十余年,留下的经典作品不多,到了1953年,才开始允许恢复生产,可是历经三十多年,汝瓷才算是取得成功并且不断壮大,汝瓷仿制成功了,但是这弦纹却没有人做的犹如古代弦纹樽一样自然美丽。”萧章看着手中的汝瓷说道。
《工匠之王》正文 第11章 弦纹之说
“弦纹……还真是弦纹。”阿陈吸了一口气有些古怪的说着。
萧章继续说道:“这件三足樽承盘口檐处的弦纹非常美丽,甚至于可以说非常接近故宫博物院的那件原品的纹路,我不知道阿陈哥在烧制的时候是特意还原了这道纹路,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总之,这道美丽的弦纹和我在故宫看到的几乎达到了复原的效果,所以我才说这件三足樽承盘有着特殊的珍贵之处,甚至于烧制者阿陈师傅都没注意到吧!”萧章淡淡的说完之后将三足樽承盘放在了桌子上。
阿陈真是听愣了。
嗯?这弦纹?这小子说的是我么?
怎么感觉这小子在捧我呢?
嗯哼!有点小开心。
我仔细看看,唉,还别说,刚才没注意到,这纹路似乎和自己之前看过的真是非常接近呢!
这小子……咳咳。
“哈哈,萧章兄弟观察真是严谨啊,这弦纹说实话哥哥我确实没注意到,嗯,虽然我平时也有仔细去学习研究,每一次烧制汝瓷都是尽量的努力还原做到最好,但是这次么,可以说是……嗯……”阿陈这到嘴边的形容词就说不出来了。
萧章一看阿陈这话里话外显然没了敌意就笑着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阿陈哥终于成功了。”
“对对,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嘴边挂着呢,你看,就挂在嘴边呢!”阿陈笑着搓了搓手。
白重山和狗叔自然也仔细的端倪了一下这件三足樽承盘。
之前确实没去注意这道弦纹,经过萧章一说,似乎和记忆中故宫那件真的没有太大的差异。
白重山点了点头说:“不错不错,作为一名工匠人,有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点当真是不容易,萧章这娃娃老夫很喜欢,当然,我白家窑口能烧出这样的汝瓷我也非常高兴,盛夏啊,过来,之前就和你说过,多和你萧大哥亲近亲近,你萧大哥平日躲在故宫内工作,你平日少去三里屯蹦迪,多去找你萧大哥玩,也多去观察观察,真正的匠人都是从细节做起的,今日的比试,你输得不冤,来,萧章。”白重山点着头说道。
萧章看的出来,这白重山是高兴了。
自己这番操作即给了白家面子,又无形的捧了一波,还让白重山和阿陈都不好意思了,顺手还赢了这次比试,没丢人,真可谓是一箭四雕了。
“谢谢白老夸奖,我和盛夏真是难分胜负,不过是久居故宫,看的东西多了些。”
“萧大哥,你就别客气了,我家掌柜的都说了,我输的不冤枉,倒是你,下次我去找你玩,你可别不理我才好。”白盛夏这小年轻倒是很直爽。
“萧章啊,说好了的彩头,收下吧,老夫这才挂了半个月,还有点舍不得。”白重山伸手将那颗虎牙天珠拿在手里递到萧章的面前。
萧章连忙摆手说道:“晚辈可不敢收取白老的礼物,太贵重了,只是一句玩笑而已。”
“老夫出手可没有往回收的习惯,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以后多来找盛夏玩就行了,我这天青斋对你敞开,回去告诉你老师,就说我过段日子去拜访他。”白重山一伸手将虎牙天珠塞进萧章的手中说道。
“这……”
“萧大哥你就收着吧,你要是不喜欢了你就送我,我都惦记好久了。”白盛夏笑着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老我看您这窑口着实喜欢的很,平日可否过来学习学习?”萧章顺杆往上爬的问着。
这次来这里的目的可不能忘了。
自己的还有系统任务一百件陶俑呢。
这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
“没问题啊,这事你找阿陈就行,随时欢迎你,哈哈哈哈……”
萧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次当真是值了,有些紧张的将这虎牙天珠放进了口袋。
“老狗呀,我和盛夏先回去了,晚点还有个客人,下次我在请你喝茶吧,今天我可是亏喽。”白重山笑着说。
“白老哥,就等你这句话呢,下次有好茶我闻着味就过去了。”狗叔也笑着说。
告别了阿陈,萧章出门上了狗叔的车,白重山和白盛夏也驾车离去。
“行呀,箫儿,今天当真是没白来啊,六位数的天珠都被你弄到手了?”狗叔开着车笑着说。
“狗叔,你别逗我了,我这也是误打误撞。”萧章笑着说。
狗叔不信的摇了摇头说:“萧儿,叔倒是小看了你,平日还真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那汝瓷你是了解的门清啊,那弦纹什么的我都不懂,连白老都没注意到,你也算是年少得志了,这事啊用不了多久就得传开,你可给你家唐老师长脸了。”
一说到这里,萧章脸上尴尬了。
“叔,你别捧我了,其实我就是胡说八道的,那弦纹啊,就那么回事。”萧章尴尬了。
“什么?那弦纹不是和故宫那件一模一样,完美复制么?”狗叔惊讶的问着。
萧章挠了挠头发说:“确实一模一样,做的很完美,但是大多数三足樽承盘做的都不差,你要是拿着十件现代仿的汝瓷去对比,都差不多的……”萧章此时说了大实话。
“啊?那你刚才说那么多都是扯淡呢?”狗叔懵了。
“其实也不全是扯淡,那弦纹真的很像,大家现代仿汝瓷,基本都能做的很像,除了工艺之外,外形可以说都能做的分毫不差,就是当时的场景大家被我绕进去了,若是换做平时大家肯定能回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