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渊。

　　韩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对着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人，总能无所畏惧地交付满满的热情。

　　她从来不是一个羞于表达情感的人，喜欢也好，厌恶也好，她都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所以对于周承渊的这份过分热烈的喜欢，韩璃也觉得说出来未尝不可。

　　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愿意说出口的姑娘。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想要对周承渊这样？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俯下身跟她说话时，眼神里刻意为之的诱惑；又或许是两人健身时，他教育她要和男孩子保持适当的距离；再或许就是现在这时候，他明明慌张了，还能垂下眼阴沉着一张脸，问她，“‘喜欢你’这种话，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

　　周承渊身上好像有股牵引韩璃的磁场，让她不知不觉就会追随他的方向。

　　无可奈何，又像是，命中注定。

　　韩璃以前一直觉得，“命中注定”是非常愚蠢可笑骗小学生的成语。

　　“怎么？数不过来了？在心里默算？”周承渊凉凉的声音吐出一串并不动听的话。

　　韩璃回过神，理直气壮，“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喜欢’这两个字，你是第一个！”

　　她不自觉的又让周承渊占据了主动。

　　“哦？”周承渊抿着双唇微微一笑，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审视着韩璃，“我大你11岁，把自己说老一点儿，跟你几乎差着一辈，而且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有执着要解决的心结，还有要追求的事业高度，所以，韩璃，我没有时间跟你玩大学生的恋爱游戏，我也不想玩，明白吗？”

　　韩璃似乎是听懂了，好半天开口，“没事啊，我不嫌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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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周承渊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忘了呢？眼前面对的可是韩璃啊，这个大脑回路异于常人的非人类少女，她怎么能听得懂周承渊婉转的拒绝呢？

　　“我也不是说着玩的，你真的不用有老牛吃嫩草的自卑。”韩璃唇角上扬，似笑非笑，“没有人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吧？何况周老板你这么优秀，人中龙凤，总不可能是个只能单线程作业的单细胞生物吧？”

　　周承渊叹了口气，“韩璃，你还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

　　“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在拒绝我，”韩璃打断他，“周老板，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是我也不是块木头，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好人做到底，从此不要再来主动找我了，你来派出所等我、你半夜给我打电话，这些……我都会误会的。我一误会，就会得寸进尺，也会让你不舒服。”

　　上一秒还是狡黠的小狐狸，下一秒眼睛里怎么就有亮晶晶的水雾了呢？

　　周承渊看着韩璃，微微怔了怔。

　　“我这人就是厚脸皮来着，周老板，你还是直接拒绝我吧，别给我留余地。”韩璃说。

　　周承渊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

　　真的只是因为吊坠，才想见她吗？

　　周承渊突然站起身，很烦躁地掏出几张现金丢在桌子上，“我还有事，先走了。这餐算我请。”

　　“哎，周老板。”韩璃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周承渊的心思不在这些上，这回他竟然没有神经过敏地甩开。他侧眼，微锁双眉。

　　“你还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我。”

　　周承渊的语气很不好，“我为什么要迎合你的习惯做我想做的事？话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

　　他挣脱韩璃的手，连离去的背影，都是那么的气急败坏。

　　韩璃一直盯着他的颀长背影，直到他推开咖啡馆的门走出去，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韩璃“噗”地笑出了声。

　　“什么嘛，傲娇鬼。”

　　不过挺可爱的。

　　“你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一直不接。”周承渊走进家门，发现许鸿超正在阳台上逗鸟。

　　餐桌上放着两桶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收的杯面碗，桌面上还残留着面汤和面渣。

　　周承渊沉着脸看了一眼餐桌。

　　许鸿超想起了什么，赶紧一溜儿小跑去收了碗，顺便抽了两张纸巾，把桌面抹干净。

　　“我不是说……”

　　“不许在你家吃方便面，”许鸿超接话，腆着脸笑，“对不住，刚换班，从昨晚上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又还没发工资，也不敢用你的厨房，迫于无奈，还请见谅。”

　　周承渊脱了西装挂起来，“下不为例。”

　　“诶，保证下不为例！”许鸿超满口答应。

　　反正这个“下不为例”，周承渊已经对着他说了快十年了。

　　“你还没说呢，你去哪儿了？”许鸿超边收垃圾边问。

　　周承渊横了他一眼，“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

　　许鸿超赶紧闭嘴。

　　这副没好气的样子，看来是在哪里吃了瘪回来了。这世上能让周承渊气急败坏的人，倒还真没几个，至少许鸿超不认识这样的人。

　　壮士啊，真想和能气到这位的大英雄交朋友！

　　“我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声，王海祥的下落估计很快就能查到了。”处理完了垃圾，许鸿超洗了手，坐在了周承渊身边。

　　周承渊挑眉，“找到了？”

　　“还没有，”许鸿超摇头，“不过有群众反映见过他，我正在顺着这条线查呢。你知道，我一个人做这些，没人帮忙，私下里得小心些，这进度，已经算快了。”

　　“辛苦你了，结束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感谢个屁啊，”许鸿超摆摆手，“这也是我自己的事啊。我觉得你说得对，头面应该真的又要现世了。”

　　周承渊长舒一口气，“是啊，那帮人最近活动的太频繁了一些。上次韩璃他们移交给你们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许鸿超苦笑一声，“没有，我们这边和森林公安一并在查，都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斜眼口中那个老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队里请了个模拟画像师，画了‘老板’的肖像，但这人只有斜眼见过，这种画像，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王海祥这人，太干净了，国内国外都没有案底，那边养着他这么长时间，这次回来，我觉得他肯定有大用处。不过好在他还有自大这个缺点，估计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注意到他，在查他了。韩璃怎么办？你还没告诉她吧？”

　　“还没。”周承渊说，“等找到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她暂且就先放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许鸿超乐了，“‘放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况且那妹子那么能打，用得着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照顾吗？她身边那些同事，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打你一百条街了。”

　　周承渊不说话，脸有点臭。

　　“哎，不过说真的，她长得真好看，要不是跟我是同行，我都想追她。”许鸿超继续口无遮拦。

　　周承渊睨了他一眼，“同行怎么了？”

　　“不适合当老婆啊，而且那么凶悍，以后吵起来，我都害怕她把我家暴了。”

　　周承渊齿间轻轻一错，“你想多了吧，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人家能看上你？”

　　许鸿超一噎。

　　这话说的。

　　“别再背后议论一个小姑娘的是非，太冒犯人了。”周承渊站起身，给自己和许鸿超倒了两杯温水，“我倒觉得她这样挺好的，有理想有梦想，比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好多了。”

　　“我喜欢什么类型，你又知道啊？”许鸿超问。

　　等等。

　　等等！

　　如果没听错的话，周承渊这小子刚才，是在为韩璃说话？！

　　 《飞鸟过处有微光》正文 第21章

　　周承渊再去健身房，已经是一个礼拜后了。

　　工作忙是一部分原因，上次跟韩璃说了那一番话刻意避着她，又是另一部分原因。

　　可他总不能一直避着，他必须得见韩璃。

　　目前看来，韩璃确实对自己身上这枚吊坠的意义并不了解，戴着它这么招摇过市确实很危险，周承渊应该尽早告知她真相。

　　可是，要告知她吊坠的真实价值，就得解释自己的身份，也就摆明了告诉韩璃，煤老板什么的，都是扯谎骗她的。

　　要是知道被骗了，这丫头会是什么反应呢？

　　一思考起这件事，周承渊就很伤脑筋。

　　“周教授，等一下！”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周承渊的思绪。

　　他回过头，看到研究所新来的实习生林菁正朝他跑过来。

　　周承渊站定。

　　林菁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周教授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嗯，”周承渊颔首，“有事。”

　　“哦……”林菁笑了笑，把手里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周承渊，“那个……周教授，今天天太热了，我买了冰淇淋，正想吃，突然想起我这两天特殊情况……刚好看见你了，给你吧……”

　　周承渊没接，淡淡看着她，“不要，谢谢。”

　　林菁垂着眼不敢看周承渊，脸红得要命，“可……可是……你不要的话，就没……”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告辞。”

　　周承渊正要转身，林菁突然一把把纸袋塞到了周承渊手里，逃似的飞奔离去了。

　　“啧。”周承渊打开纸袋看了一眼，是某个很贵的进口牌子的冰淇淋，整整一大盒。

　　他板着脸准备丢到手边的垃圾桶，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提着纸袋往停车场走去。

　　韩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再会因为剧烈运动就绽开或是感染，这两天她只要有时间就泡在健身房。

　　周承渊很多天都没有来了，可韩璃总觉得，他不像是真的会和自己断绝联系的人。他不在的这些天，韩璃魂不守舍的，一直使用的都是靠近健身房门口的器械，可以随时注意进来的人。

　　正想着，健身房的门被推开了，韩璃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今天终于来了。

　　韩璃的眼睛倏一下亮了，笑容不自觉扬了起来。她赶紧把头扭到一边，仿佛从没有注意过门口。

　　几分钟后，有人挡在了她面前，把一个纸袋递了上来。

　　韩璃抬起头，笑容更加灿烂，“周老板！你来啦！”

　　“嗯。”周承渊应了一声，直接把纸袋放在了她腿上，“我去换衣服了。”

　　“这什么啊……”韩璃接过纸袋，三两下拆开。

　　竟然是那个她一直想吃但一直舍不得买的超级贵牌子的冰淇淋！而且还是他们家最大杯的那款！而且还是官方推荐最经典牛乳红茶味！

　　“果然是个傲娇货啊，说有点喜欢我是会怎样啊？”韩璃美滋滋地打开冰淇淋盖，挖了一大勺。

　　“唔~~果然这种东西还是男神送的最美味了！”

　　周承渊换好衣服走出来，正好听到韩璃的这句话。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韩璃回过头，眼睛弯弯的，“周老板！你简直太会买东西了！上次的蛋糕这次的冰淇淋，我都超爱！可是这个实在太贵了……我再请你吃顿饭吧！还是上次那家淮扬菜馆！”

　　“不用，”周承渊说，“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诶？”韩璃燃气了熊熊八卦之心，“是谁送的啊？莫非是，暗恋你的妹子？”

　　周承渊瞪了她一眼，没回应，“你说很贵，有多贵？”

　　“三四百，四五百吧，这是他们家最大杯的了，反正不便宜，具体价格我记不清了。”韩璃又吃了一口，“说好了啊，明天来派出所等我，一起吃晚饭。”

　　周承渊默默掏出手机，给陆归年的微信转了500块钱。

　　陆归年：咋啦领导，发奖金了？！！

　　周承渊：把这500块钱转给林菁。

　　陆归年：[撇嘴]明白。

　　周承渊：确保她一定收下。

　　陆归年：嗯嗯，收到。

　　“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暗恋你的姑娘送的？”韩璃继续八卦。

　　周承渊不想理她，往跑步机那边走。

　　韩璃追了上去，“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周承渊微微皱眉，“不是，是单位的实习生。”

　　“哦——”韩璃拖长了声调，“那这个实习生，是不是妹子啊？”

　　周承渊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我就说吧！”韩璃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肯定是暗恋你，想讨好你来着！敢挖我的墙角，胆子不小嘛！”

　　周承渊垂下眼，“你乱说什么？”

　　韩璃转着小狐狸眼咬住了下唇，“说错了说错了，我还没追到你呢~周老板别生气！不过，看样子这个妹子比我还没有戏追到你了，送的礼都进了我嘴巴里，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气得够呛呢。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无情啊！”

　　她翘着兰花指，模仿着戏腔，非常做作地说。

　　“有病。”周承渊看着她，一下没忍住，话音刚落，就接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声。

　　“诶？！”韩璃抬头看他。

　　周承渊赶紧板起脸。

　　“你笑了？”

　　周承渊的脸更臭，“我没笑。”

　　“你明明笑了！我刚才都听到了！”韩璃踮着脚凑上去，凉冰冰的指尖指着他，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胳膊。

　　周承渊没躲，凉凉看着她，可眼底有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笑意，“有什么好笑的？”

　　韩璃也被他逗笑了，“我怎么知道？是你先笑的！”

　　“你听错了，我真没笑。你要不要去耳鼻喉检查一下听觉？”

　　“承认一下有多难啊！会死啊？”韩璃辩不过他，忘记了他的禁忌，很不爽地用拿过冰淇淋盒的手掌，不轻不重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气呼呼地背对着他坐下。

　　一点都不痛，反而有冰凉的水汽，湿漉漉的，还挺舒服的。

　　韩璃鼓着嘴背对着他，一勺一勺地大口吃冰淇淋，再不理他了。

　　周承渊跑了几百米，没忍住叫她，“喂，你属狗的啊？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才属狗呢！”韩璃回头白了他一眼。

　　“我不属狗，我属龙。”周承渊一本正经地回。

　　韩璃背着他“嗤”了一声，转头又板起脸，“神经病啊你，谁想知道你属什么！”

　　“你刚才笑了？”周承渊问。

　　“哎呀我没笑！周承渊你几岁了啊，幼不幼稚啊！我看你才应该去看耳鼻喉科！”韩璃背着他喊了这么一句，就抱着冰淇淋盒走开了。

　　她怕再慢上一步，就真的忍不住要很大声笑起来，在这个讨厌鬼面前破功了。

　　既然他可以死不承认，韩璃也可以。

　　谁怕谁啊，哼。

　　 《飞鸟过处有微光》正文 第22章

　　韩璃今天下班后，就要搬家去周承渊“百儿八千”租给她的小公寓里了。

　　本来说好提前结束工作，和许鸿超一起帮她去搬家的，可是下班前两个小时，周承渊接到了紧急会议的通知，到现在还被困在会议室里，焦急地看了好几次表。

　　“周教授，您有事儿？”陆归年注意到了，凑上去小声问。

　　“嗯，答应了帮朋友搬家。”

　　陆归年咂咂嘴，“不然您先走吧？我跟所长说一声。”

　　周承渊坐直身子，“不用了，这边还没说到到咱们濒危鸟，我留下听听吧。”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你确定真的要搬到周承渊那边去吗？璃哥，我现在还是不放心，觉得他不是好人，至少对你图谋不轨。”

　　齐南帮韩璃打包着行李，对韩璃昨天才通知他要搬家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太好了，我巴不得他对我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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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南叹了口气，目前看来，想要阻止韩璃和周承渊亲近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了。

　　“怎么还不来啊。”韩璃自言自语，拿出手机给周承渊打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挂断了。

　　什么情况？

　　韩璃不明所以，又打了一个过去，没几秒钟，那边又挂断了。紧接着发来了一条短信，“开会。”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第二条，“鸿超在路上了，有点堵，你再等等。”

　　韩璃不敢再打扰他，也没有回复信息，收拾了东西，就乖乖坐在家等许鸿超的消息。

　　“接下来是保护、濒危鸟这边，情况么也比较紧急。”赵明诚点了一下林业局的小专员，“你继续说这一块儿吧。”

　　“w市林业局接到志愿者举报，‘西北孔雀繁育基地’非法无证培育国一绿孔雀。负责人林煜文，自称‘孔雀小王子’，饲养孔雀已经五六年，出国交流数次，从前年开始大规模饲养绿孔雀兜售。w市当地接到举报后，暗中走访多次，上报省林业局，希望我们提供支援，他们人数有限，专业人士更是不够，赵所长，周教授，你们怎么看？”

　　几人的小型会议室，周承渊坐在赵明诚边上，他听完省林业局来的工作人员的汇报，扶了扶眼镜，发问，“举报人说‘西北孔雀繁育基地’非法无证培育绿孔雀，已经两年了，那这个事儿为什么现在才被捅出来，到今天才上报了省林业局，之前一直没人发现？”

　　赵明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