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通体暗黑,泛着紫光,很是瘆人。
候卿不由大急,既惧蛊,又恐女巫戚若是伤了他,便是伤了神族,人伤神会遭天谴!而他也不愿与族人们兵戎相见,故而只一心想挣脱逃离!但这绳索根本挣不开,千钧一发之际,候卿急中生智,立即反手抓住身后石柱,催动神力便猛攻石柱!
眼看石柱受损,忽听族中一人大声喊道:“大家小心,他想要逃走!莫让这妖怪逃了!困住他!困住他!”
这带头之人,便是黎卫之父黎长老!在其带领下,周遭立即响起一片高呼声:“困住他!困住他!”
候卿便觉这绳索绑得愈发紧了,竟一时有些动弹不得,眼看蛊便要上身,候卿恼焦成怒,嘶吼道:“我根本无意伤人,为何困我至此地步?!”
族人们却完全不听他所言,便如炸开了锅一般,“异类”、“妖兽”、“困住他”之声不断,更有甚者,直呼欲杀之而后快!且喊杀声一声高过一声,顿时人声鼎沸!
候卿悲愤交加,不觉间双瞳渐呈青色,一字一顿怒吼道:“为——何——逼——我——?!”
话音落下,刹那间大雨倾盆,雨水在其周身聚集,环绕其身飞旋起来,并未湿其身,而周遭族人则被暴雨压得直不起身,外加上山崩地裂,不少族人都受了重伤,而那困住他的绳索竟一点点有了裂痕!
候卿不断催动神力欲绷断绳索,直叫他身上被绳索勒出了道道血痕,鲜血顺着绳索滴下,突然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其身后石柱被击得粉碎!而困住他的绳索也终是碎裂一地,化为了乌有!
便在此时,族人之上忽多出一片屏障,一道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候卿便见一对戈斧往自己身上抡来,回击已来不及,连忙化出守御球,大雨立停,地动即止,但那戈斧却不依不饶,候卿躲闪间看向那身影,正是蚩尤!便听蚩尤怒斥道:“胆敢伤吾九黎族人,大胆狂徒,吾要让尔血债血偿!”
蚩尤的这番话在空旷山谷中回荡,声声攻心,外加此时大雨已止,候卿只见眼前一片惨绝,瞳中青光不由渐黯。忽见一人颤巍而起,定睛看去,正是女巫戚!便见其眼中既惊且惧,环顾四周又满眼悲痛,再看向候卿时唯余愤恨!候卿心里一惊,瞳中青色瞬灭,顿觉懊悔不已,也不知方才是否有伤及女巫戚。
踌躇无措间,却见蚩尤已化回了神身!对候卿来说,蚩尤自小便是如师如父般的存在,与之为敌那是万万不可的,而他更怕会在冲突间伤了女巫戚,一时间无暇多想,只得仓惶而逃。
候卿一刻不敢逗留,也辨不明方向,只一味往一处以神速疾行,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蚩尤是否来追,只见着周遭已不复九黎景色,一路荒野,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他又已累得动不了了,才停了下来。
候卿大喘着粗气,就地坐了下来,才觉得浑身都痛,候卿看了眼手臂上的血痕,那是方才强行挣脱绳索时所伤,这绳索也是诡异,也不知是从哪来的,九黎首领们所持武器都是戈斧刀枪,也没听过有甚神器绳索的。而若说是人族绳索,则更是不可能,寻常人族绳索根本绑不住他,这绳索却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候卿摸了摸这勒伤,无论是痛感还是伤痕,都是真真切切的!
候卿不明白自己所经历的这些是怎么回事,且不说天地玄色,也不说那个幼时的自己,单说女巫戚与蚩尤的反应就蹊跷非常。照理说即便他们认不出他是长大了的候卿,也认不出他的神族身份,但就候卿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是绝不会诬蔑别人是妖兽的,何况用蛊施刑极其残忍,女巫戚是绝不会这般做的!
候卿很想再回去看看,但又恐在那里碰到的还是那样的女巫戚与蚩尤,还是那样的九黎首领及族人,他不想与他们为敌!候卿自知晓自己异于寻常起,便最是忧心被女巫戚及蚩尤误解,最是惧怕被逐出九黎流离失所!真真是身如坐针毡,心似缠乱麻,心中煎熬不可言喻!
转而又忆起长康之死,也是疑惑不解,这段记忆被他忘得如此干净突兀,便似被有心挖去了一般,难道是……忘忧蛊?!
“母巫……”候卿口里喃喃着,只觉得心里煎熬不堪,苦忆涩心,悔意剜心,良久无法自拔,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如此也不知躺了多久,只觉意念逐渐消沉,总有股万念俱灰之感,这种负面的感觉却让候卿本能地起了戒心!候卿原是倔韧的性子,纵是灰心,从不死心,一味悲秋伤春从不是其心性,眼下怎的竟有了心死之境,绝非其本意!
候卿当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硬逼着自己坐起身来,勉力思索起来,自己应该还在幽都中,赤娆曾说过,往生怨灵会被困于幽都,那么他在幽都里的这些所见所闻,难道皆为往生者?可方才九黎中分明看到了女巫戚、蚩尤、族人……如此一想,候卿忽一惊乍坐起,莫非九黎出了甚变故?!顿时便心急如焚,寻思着要如何才能出去。
“再想想,再想想,冷静……”候卿不喜这乱了分寸的感觉,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好再回想多一些,他记得他被打入幽都的瞬间,似乎有听阎正提到什么放下之类的,可要他放下什么?阎正这般厌恶女巫戚,难不成要他放下母子之情,那是断断不可能的!即便是从小猜忌他的族人,都是放不下的!女巫戚一直教他权责道义,不可因人恶而作恶,他一刻不敢忘!
实在是毫无头绪,绝望之际,候卿竟不禁想起了共工!若共工知晓他被困于此,若共工知晓九黎有甚变故,他会当如何?如此想着不由苦笑起来,心道是自己何时竟开始患得患失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再遭群攻 巧见蹊跷
幽都中一直玄色一片,也辨不清时日,也分不清方向,候卿不知自己落入幽都多久了,只觉难熬甚苦,走亦不知何往,停却如坐针毡,心中乱麻一团,想理出个头绪,却不知为何,总以胡思乱想而终。
但坐以待毙自然不是候卿的性子,即便漫无目的,他还是往前走了起来,如此浑浑噩噩地行了一阵,却发现周遭景致忽然熟悉起来,不知何时他竟已身处不周山结界外的银杏树下!
候卿打量了一番银杏,却不见上头的虫蛹了,自打进了幽都,疑窦太多,候卿便也渐渐习惯不去多想,遇到任何情状先顾眼前,当下便先不去想自己怎么又到了不周,也先顾不得银杏上的虫蛹为何不见了,只是径直往结界走去,却在触及结界的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反弹了出去。
候卿一怔,神山结界一般都不会禁止神族进入,可不周山的结界竟对他设了禁!候卿又试了数次,仍是被挡在结界外,且他作势攻击了几次,竟完全无法影响到这结界,可见他与设结界者实力相差甚远,会是不周山的哪位上神设了此禁?
念及此,候卿心里一咯,正出神间,忽听得一声怒喝,道:“竖子!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硬闯不周山结界!”
下一瞬,便见好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这一声质问自然便是站在最前头的阎正,其后跟着元智、灵均及一众共工氏上神,而他身侧则是句龙以及……子彦?!
候卿颇有些震惊,这阵仗像极了那天他在银杏下拿着土灵珠被诸神误捕时。只是不等他琢磨出甚头绪,只听得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抓住他!别让他再跑了!”诸神已一拥而上,将他给团团围了起来!
“做甚抓我?”候卿见诸神不分青红皂白,不由气恼起来。
“卿师弟,师父对你是稍有严苛,但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教你神术也是怕你心浮气躁误入歧途,假以时日他定是会教你的,为何你竟会为了神术,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候卿听得这句问话,顿觉百感涌上心头,抬眼看去,正是子彦!便见他如玉面容之上带着丝怒容,看上去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往事如走马灯般从候卿眼前闪过,搅乱了他的心绪,一时间悲愤交加,颤声问道:“你为何这般做?”
子彦义正言辞道:“你今日若束手就擒,交出土灵珠,受了该有的惩罚,我还可再唤你一声卿师弟,如若不然,便休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候卿气结,怒道:“这些分明都是你做的,为何诬赖于我?!”
“无耻人族,犯下这等大错,竟还敢污蔑子彦!忘恩负义之徒,必得严惩不贷!”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接着便呼声四起,声声震心:
“无耻人族!严惩不贷!”
候卿本就一肚子憋屈,更是被这般震耳喊声搅乱了心神,一时间止不住的怒意喷涌而发,故而当诸神冲将上来的时候,候卿并未化出守御球躲避,反而眸中青色一闪,瞬化为神身,紧接着双掌猛地往地上隔空一推,顿时山摇地陷起来,激起尘土飞扬,一瞬间遮天蔽日,将诸神的攻击挡了一挡!
候卿乘此速往后跃去,只因这神术仍属中阶,一挡之后无法再自行攻击,候卿身为真神,面对这许多上神,自知抗不了多久,需得速战速决,乘机遁走,故而当下继续催动神力,不待尘土散尽,便又将其转化为无数土灵锥如雨般往诸神射去,而出手的刹那又紧接着化出土灵波,如此一波接着一波群攻,同时一段连着一段往后跃退。
只是如此一击接着一击十分耗费神力,且上神齐攻又岂非儿戏,不消一会儿,候卿已受了不轻的伤,身上已然鲜血淋漓,将一身尘黄袍子几乎染了色!只是他发了狠心,竟也是生生被他扛了过来!便在他觉得自己就要将诸神的包围圈突破出一个口子时,忽有一身影向他冲来,定睛一看,正是子彦!
候卿心里一沉的刹那,一道黄芒闪过,候卿躲避不及,手臂上被剐了道口子!不待他抬手看,又是一击袭来,候卿连忙瞬化出土灵剑,抬剑用力一挡,借着余力迅速往后旋身而退,眸中又是青光一闪,瞬化出土灵翼,便要往缺口处飞去,却在那一刹又有一土灵龙从其身后呼啸而来,紧接着从另一方又有一道土灵索袭来,同时一条水灵龙不知从何而来,转眼候卿又被这般四方包围了,下一瞬水灵龙缠住了其蛇尾,猛地往下一拽,候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待他看清四方来者,四击高阶神术便要齐至,候卿本能地感到了极度的危险气息,情急之下,掩在其眉宇间的一道蓝芒闪过,他只觉眉心一痛,下意识闭起了双眼,便见无数水行神术在其眼前掠过,原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赤娆赠他的神籍竟被自动激发了出来!
这等情境之下,候卿也顾不上这水行神术的来历了,当下双目一睁,眸中青芒大作,顿时大雨倾盆,水灵就着雨水,落地的瞬间卷起尘土,尘土融于水中,泥水反溅,土灵竟在那一刹与水灵交融在了一起!双灵交融,将雨水都染成了青色!青雨落在向他攻来的神术之上,当即缠缚黏着了起来,这一反击虽仍比不上高阶神术,却比寻常中阶神术要强上不少!便在诸神所攻神术一滞的当下,候卿已一展灵翼,疾飞而起!
然而,却在飞至半空之时,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一条水灵龙一击击中了背部,候卿轰地摔在了地上,力道之大,竟将地上砸出了一个浅坑!候卿痛得几乎闭过气去,但他仍心念一动,瞬化出守御球,紧接着其余三击都打在守御球上,瞬间将守御球击得粉碎!
下一瞬,他便被一根绳索给捆了个结实,这绳索跟先前在九黎捆住他的绳索一个模样,愈挣愈紧!候卿这才看清方才以水灵龙攻击他的,竟是共工!而先前将他四下包围起来的还有阎正、子彦及句龙!
候卿眼神扫过诸神,只见他们的神情或怒或漠,不由心下悲怆苍凉,转而又直视共工,咬牙问道:“土灵珠并非我所夺,你可信我?”
却见共工沉着脸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眼眸深不见底,看不穿猜不透。候卿只觉一颗心似是渐渐沉了下去,生来无父,又从小被当作妖兽,挚友背离,人惧神嗤,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憋闷,在这一刻竟都涌上心头,让候卿红了眼眶!
候卿猩红着眼,忍不住仰天一声怒吼,竭尽全力用力一挣,绳索竟生生被挣断了开来,而就在索断的刹那,其余力所致的水灵柱亦足有丈余粗,其上还附着土灵,正呈冲天之势,往上方玄天而去!
而那一刹候卿也同时化出了灵翼,振翅一飞而起,如今他的灵翼兼具水土二灵,速度更快,他急欲摆脱身后诸神,不及多想,只一味往上冲去,不一会儿,竟是追上了方才攻出的神术!
天地相隔甚远,这波灵柱攻至半程实已后劲不足,待候卿追上时已势弱下来,但从候卿所在角度看去,这道灵柱竟好似灵龙一般!候卿本想往旁的方向落去,但看着看着,忽地眸中一闪,起了个主意!当下继续紧随其后,在神术将消之际又催动神力辅之,那灵柱便又重聚起来继续往上攻去。
候卿就这般一直紧追着神术而上,每当神术将散,便继续催使神力相继,一时间倒也忘了身后有没有不周神族来追了,一心想要如此摸索出高阶神术的门道。
就这般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候卿又是催继了一番神力,那灵柱却如攻到了尽头一般,刹那间四散开来,候卿一怔的当下,神术已消散而去,候卿抬头看去,却见那玄天竟是有了些起伏,似是涟漪一般泛开来,微光隐绰,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便已恢复如初。
候卿心中甚奇,不知是否自己眼花,便想着再攻一次,但他先前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又展着灵翼,神力消耗巨大,而今维持灵翼都已是勉强!候卿略一作想,当下也不逞强,心知不可急于一时,既然这玄天有蹊跷,不如好生休养一番再上来一探究竟不迟。
只是他怕下头还候着不周山诸神,便想着往边上去些,离不周山愈远愈好。不过候卿身处最高空,四下都是墨色一片,虽离着玄天更近,却比下头还要暗上不少,故而也辨不清方向,只好随意往一处飞跃而下。
待其终于落地之际,也已力竭,最后一丝力气看了眼周遭,却是心下大惊,他发现自己竟仍身处不周山地界!只是候卿此刻真的是一丝力气也无,眼皮都忍不住耷拉下来,只觉愈来愈沉,撑都撑不起来,终是抵不住这睡意,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黄粱一梦 海市蜃楼
候卿迷迷糊糊中,看到女巫戚正笑着冲他招手,唤他道:“卿儿,快过来。3秒钟记住--笔下.网单字母全拼(WWW.bxzww.com)”
候卿下意识便走了过去,发现自己要伸长了手,才能拉到女巫戚,连忙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按这身高来看,约莫只是孩提!怔愣间,便见女巫戚冲他笑得温柔,蹲下来替他整了整衣装,道:“卿儿,等下进了神殿,切要注意礼仪举止,神族最是讲究这些,可记住了?”
候卿有些懵,但他难得瞧见女巫戚这般神采,怎忍违逆,连忙乖乖点了点头,女巫戚见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候卿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眼下正站在九黎主神殿外,再看女巫戚,她正将手按于殿门上,轻声说了句什么,便听里头传来蚩尤的声音,道:“进来罢。”
殿门缓缓打开,女巫戚又回过身来,替候卿正了正衣襟,才牵着他一步步走进了神殿。
候卿一边走,一边偷偷往上瞧去,便见殿内主神位上坐着蚩尤,神座下的台阶前还站着一个身影,只是模模糊糊的,候卿看不甚清,正待细看,女巫戚已拉着他停了下来,正要跪下行礼,却见那身影竟不知何时已近在眼前,伸手扶住了女巫戚,道:“不必虚礼。”
候卿觉着女巫戚牵着他的手紧了紧,黏黏的,起了汗,将他拉到了那个身影面前。
便见那身影蹲了下来,候卿抬眼看去,一张俊秀的脸印入眸中,正是共工!
共工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便是卿儿罢,我……赐你姓姜,可好?”
候卿一怔,便见蚩尤此时也走了下来,笑道:“卿儿,还愣着做甚,还不谢恩?”
候卿下意识侧头看向女巫戚,便见女巫戚也是一脸笑意,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候卿遂跪了下来,对着共工磕了个头,道:“谢……谢……”只是如此其乐融融之下,候卿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称呼共工了,只好拖着尾音连说了两个谢字。
一旁女巫戚笑道:“傻孩子,这是你父神呀!他是来带我们回不周山的,还不叫父神!”
候卿一愣,脱口问道:“也会带母巫去不周山么?”
“这是自然,九黎另有女巫可接替,若你们以后想回九黎看看,这儿本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