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十抱粗,高不见顶的大树,伸出了一条粗壮的枝丫。
枝丫末端,有个五尺大小的花苞。随着枝丫靠近台阶,慢慢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花妖来。这个花妖的裙子像是花瓣,头发脸蛋都是彩色的,青色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萤火虫灯笼。
“夫人有令,不见外客,等下还请世子的客人台前等候。”花妖给大世子鞠了一躬,蚕信也回了一礼。
说罢枝条缓缓摆动,花妖立在二人前面,似乎是在引路。
台阶越来越宽,陈珂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木质的宫殿兰台。宫殿并无墙壁,周围都由青纱帐包了起来,隐约间好像有个女子横卧在里面。
只是被轻纱挡住了视野,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身影。她好像戴着很大很多的头饰,横躺的身影曲线起伏,显得非常丰满妩媚。
“你来啦?”一个略显成熟,但是非常酥软的女声从台上传来。
大世子示意陈珂就在台阶前等待,然后俯身便拜。
“儿臣,问候老祖宗金安万福。”
“行啦,有什么事,赶快说罢。”那花蕊夫人说道,大世子便起身走了进去。
陈珂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大世子进去之后就一直在和花蕊夫人说话。只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或者被施加了秘法,陈珂听了半天都没听清在说什么。
远处的密林里,忽然多出了几双幽暗深邃的眼睛,发着淡淡的荧光,看着陈珂。
陈珂也注意到了这些眼睛,他感觉有点毛毛的。
突然,林子跳出一个巨大的吊睛白额老虎来,上面还侧坐着一个裸露的女人。
然后就是几只其它豹子青蛇之类的野兽。也跟着跑了出来。它们身上,无一例外的都驮着一个少女。
这些女子未着寸缕,有一些身上还画满了奇奇怪怪的花纹。身体也是半透明的,能模糊看到后面的林木花草。
山鬼们骑着猛兽慢慢靠近陈珂。陈珂再看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不免感到有点慌张。虽然这些女子的身材是很养眼,可这场面也有点太诡异了。
“呲溜。”靠近的那头大老虎拿舌头狠狠的舔了舔陈珂的脸颊,让他脸上布满了口水。离得最近的这个女山鬼也是挨着小熊猫,像个小狗似的,不停地嗅来嗅去。
当然小熊猫并不喜欢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不情愿的收缩身体。
“额。”陈珂没想到这山鬼竟然心智就和小孩野兽一样的,不会说话,又充满了好奇心。有几个胆大的女鬼已经上前,开始摸起陈珂的铠甲石角来。刚才那只大老虎更过分,它竟然张开了大嘴,轻轻咬住陈珂的手指,似乎要尝尝味道怎么样。
陈珂只好把妖气外放,想要吓退这乱咬东西的大猫。老虎一惊,立马跳到一边,对着陈珂低声咆哮。而山鬼们也纷纷警觉,退到几个台阶外,也像是野兽似的,张开小口,露出尖尖的牙齿,对着陈珂做着各种鬼脸。
就在陈珂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和山鬼间关系的时候,大世子已经走了出来。山鬼们看见世子和花妖走出来,纷纷跳上老虎豹子,跑进树林里去了。
“山鬼多情,这些少女都没见过男人,又天生被阳气吸引,你不要见怪。”大世子看着为了躲避刚才嗅来舔去的山鬼,已经快把身躯仰躺在台阶上的陈珂有些无奈的笑着说到。
“不过寻常男子若是被这些无知的山鬼缠上,不是被吸走阳气,就是不小心得罪野兽而被攻击。所以世人也不太喜欢她们。”世子说着这些,递过来一张锦帕。
“原来如此。”陈珂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老虎口水,起身就要陪世子离开。小熊猫则在一边嘀咕,花蕊夫人没见着,反倒被老虎舔了一嘴毛。
“芙蓉花会过后,你还是上山来清修吧。”女声却意外的再次从纱帐里传来。
世子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神色一暗,没有转头就问道:“就连老祖宗也对我没有信心吗?”。
“你是个好孩子,不该去争名夺利,白白送了性命。老婆子虽然老了,但是只要你上山清修,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纱帐里的女人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左右都是他的子孙后代,你让我能怎么办呢?几千年了,还是欠着你们家祖宗爷的。”
“多谢老太妃好意,只是孙儿觉得这天道有常,还是会站在正义之人这边的。我生来就是世子,自然要当蜀王了。”大世子皱着眉头,微微捏紧拳头,头也不回的走下台阶了。
纱帐里传来一声幽幽的长叹。
下山的路上,大世子一言不发,径直入了城。送了陈珂一个小玉牌,说是明日看花会可以用,便带着甲士和陈珂告别,匆匆而去了。
........
“看来这大世子并没有争取到花蕊夫人的支持。”飘在路上的小熊猫对陈珂一板一眼的说。
“管他呢,我反正就是看不起那二世子,如果他真要造反,我肯定要帮一把大世子的。”陈珂说道,知恩不报不是他的性格。
回到悦来楼,逍遥仙已经又在三楼吃喝听曲了。
“老前辈你怎么啦。遇到什么难处了吗?”陈珂问道,今天的逍遥仙端坐在榻前,显得若有所思,没有昨晚见到他时那么放浪形骸了。
“这倒也不是啦,就是今天陪着师父入宫。突然看见灌江口那边霞光洞开,似乎是显圣君家开了天门,来了什么客人。等我和师父赶过去时已经只剩霞光了,如今正想回想参悟一下。”逍遥仙见到陈珂进来,笑着解释道。
“显圣君?”陈珂不解,不是说蜀中最大的妖王就是这花蕊夫人了嘛。怎么又冒出一个显圣君来。
“灌江口二郎仙君,是这蜀中唯一有据可查的神仙!”没想到逍遥仙语出惊人。
“真有神仙?”陈珂也是非常好奇,他原本以为飞升就是最后一步了,现在逍遥仙竟然说有真的神仙存在。
“传说两千年前,灌江口有一杨姓人家。得了天女赐福,生下一个孩子来,取名二郎。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杨二郎就成了神仙了。”逍遥仙缓缓说道。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神仙呢?”陈珂不解。
“这杨二郎,府邸就在灌江口,是毫不过问世事。但是大夏年年都有赏赐来,规格竟然比蜀王还高。给他的文书我看过,上面写的是二郎显圣仙君,而落款竟然是大夏国那些妙有甚至羽化境界的巨修,言语都恭敬无比。”
“况且千年之前,西海龙王嫁了五公主与那仙君为妻。按理说龙王嫁女给人类,其实都是看不太起的。可是偏偏那次史料记载西海龙王是万分高兴,大操大办。”
“五百年前我还年轻时,曾经见过龙王爷前来省亲。那龙王富有一海,实力仅仅次于大夏和海外,连蜀王都比不上。却在府邸门口便开始问安拜首了。而且传闻四海的龙族,是唯一还和天上的神仙们有来往的妖族,你说他们都这么恭敬,那杨二郎不是神仙是什么?”
逍遥想到这里,神往道;“他平时凡间的府邸传闻只有仆人居住。那年龙王省亲,我只看见天空中霞光大展,龙王叩拜之后便走了上去。现在想来却都毫无感念。这境界之高深,实在不是我等能揣测的。”
“羽化飞升,成仙得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难以相信。可就是这真神仙,也是雾里看花,何其寥寥啊。”逍遥仙拿起葫芦灌了一口酒。
“格老子滴,来,小黑熊,喝酒吃肉。”逍遥仙似乎想通了,他换回了热情姿态的招待陈珂坐下。
“你老实说,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卖了上次的水云石换来的?”
“嘿嘿,你都知道了还问。好好吃好好喝,我们明日去看芙蓉花会,你刚才说世子送了你一个贵宾牌子?那我们这次可以看安逸了。”逍遥仙是挤挤眼睛,打了个哈哈就把水云石这事儿给盖过去了。陈珂无奈,只好陪他喝起酒来。
远处,天边的霞光正在慢慢消散.......
《凌天寻命录》正文 第一卷 风起出云 第二十二章 野歌
第二天等陈珂和逍遥仙重聚的时候,锦官城早已经是一番热闹无比的景象。
仿佛所有的人都跑到了街上。花香满街,小贩们的叫喊此起彼伏。那些卖艺人的杂耍更令人眼花缭乱。人潮汹涌,熙熙攘攘,以至于陈珂只能故意撤掉了易容法术,这才给自己周围空出点间隙来。
逍遥仙一路上不慌不忙,吃吃喝喝,还有心给那些胆大的小朋友们送了几只会自己跑的竹马。陈珂则是好奇的观察研究着这古色古香的热闹景象,不时提出几个怪模怪样的问题让两只熊猫给自己解释。
啼嗒,啼嗒的声音从街边传来,一队骑着非常高大,背生双鳍的怪异马儿的金甲卫兵快速掠过,搞得路人是纷纷躲避。
“这是龙骑卫。清一色的龙马骑兵,是长郡主从大夏带过来的嫁妆。”逍遥仙扶起一个不小心摔倒的小孩子,给他擦了擦鼻涕眼泪,“最近他们忙的很哦,看来长郡主和二世子的确是等不及了。”不满刚才龙骑们蛮横的行为,逍遥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逍遥仙你师父呢?”陈珂很好奇为何今日逍遥仙不跟着他师父了。见不到这位被大世子形容为天纵奇才,风华绝代的女剑圣,陈珂难免觉得遗憾。
“王后昨日就把城中所有化神以上修士给请去王宫,说什么开法会,参玄悟道。师父她碍于师门情面,也去了。真好,我的修为他们不知道,所以没请我。我看啊,这足足要搞十天的法会是假,逼着那些高人们不掺和两位世子之间的争斗才是真。”
逍遥仙回到,然后他稍微拉下脸来,看着陈珂一本正经的说:“小熊,我知道你心肠热。但这是蜀王的家事,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我前日也给你说过,事情好坏不能只靠一个人的善恶而论。答应我,就算帮大世子忙,也不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好嘛?”
陈珂被逍遥仙严肃的劝诫,心里感觉暖暖的。虽然他也从没想过要什么以死报恩,不过看得出来,这逍遥仙是拿他当个真心朋友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逍遥仙看见陈珂答应下来,很高兴,打了一个唿哨,示意陈珂跟着他走。
“快走吧,出了南门,到了傍晚,这芙蓉花会真正的看头才会出现。”逍遥仙加快了步伐。
来到城外,已经是下午时分了。陈珂发现南门这边虽然比昨日自己去的西门离青城山更远,但是视野却更开阔。远处的青城山在下午阳光下显得非常挺拔。山上郁郁葱葱,真的好像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城堡。
拿着世子给的牌牌,逍遥仙和陈珂一路畅通无阻,过了几道关卡,终于是走到了人群前面。
一排排纱帐整齐的摆放在前面的空地上,里面还有桌椅,一看就是给达官贵人们准备的。
纱帐前面还有很多一人多长的白色椭圆物体,都放在小木架上。排成行列,一直绵延到远处的青城山下。
“那些都是蚕茧。”逍遥仙说道。
陈珂把牌子交给一个小吏。他便领着两人到了其中一个小纱帐里。
坐下来,一看旁边的帐篷,陈珂乐了。竟然是昨天遇到的小龙女。她此刻穿着蓝色的长宫装,头上插着几个硕大的华胜。被一堆虾兵蟹将,蚌精仆人给围着。不过小姑娘不怎么老实,她左顾右盼,坐姿也不端正。如此一来显得有些滑稽可爱。小龙女转头过来,也发现了隔壁的陈珂。
“哼!”小龙女冲着陈珂使劲挥了下拳头,还把头给扭了过去。
“实在对不住,贵人,您二位可否和这两位贵人将就一下?”一个小吏苦着脸过来赔罪,“看台有些不够,这里就数您台子人少了。”
“无妨,无妨。”逍遥仙磕着瓜子,大度的摆摆手。小吏拜谢之后便把两个人领了进来。
先进来的是一个女子,她穿着白底绿花的散花裙,背着把木剑和四尺来长的青色玉尺。腰间用黄丝带束了起来,显得身段高挑优美。女子面容秀丽绝俗,神态悠闲。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进来后她先对逍遥仙和陈珂微微一笑,似在感谢。
然后又是一个人走了进来,竟然是肖洪!
不过他看起来面色不是很好,精神有些委顿。进入纱帐,他和陈珂目光相接,瞬间把对方认了出来。
“是你!?”肖洪又惊又疑,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珂和逍遥仙。
“你丫的!”陈珂看见肖洪,立马想要起身出手锤死这孙子。
“哎。”逍遥仙却是拿手把陈珂拦了一下,“有帐以后算,今天先看戏。”逍遥仙笑眯眯的说。
那女子也被这两人的反应给搞得一愣,见陈珂被逍遥仙劝得坐下。转头拿一种有些责怪的目光盯了肖洪一眼,随即也坐在了旁边。肖洪则是慢吞吞的坐到了第二排。
陈珂拿眼角的余光不停瞟着这美丽女子和肖洪,揣度着她们之间的关系。这女孩子知道被陈珂看着,也不以为意,还偶尔报以微笑。
呛咚呛咚的锣鼓声从后面传来,只见很多只化妆好的队伍从后面走到前方的木架群里。他们穿着戏服,拖着悠长的蜀调唱腔,像是在表演一个个故事。
“这是在说蜀国开国君主蚕丛的故事,相传就是他率先和蚕妖们达成协议,学到了纺织之术。这蜀地从此就以织锦闻名天下,养活了无数百姓,所以他被推举为蜀王。”逍遥仙看陈珂不是太懂,给他解释道。
陈珂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戏服,像是贵族打扮的人,正在和另一群穿的花花绿绿,身上还披着彩绸“翅膀”扮演妖怪的人对唱共舞。好像似在交流一般。然后又表演了一会儿,他们好像达成了统一的意见,蚕妖们开始蹦跳欢腾,“蜀王”后面也涌出更多的演员一起加入。边上无数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叫好。
热闹的蜀戏过后,演员们退场。又有许多巨大无比的花架被推了出来。很多女子正站在花架之上,手拿着彩扇飘带,翩翩起舞。
而每个花架最顶上都有一个小台子,上面也站了一个女子,这些女子有些跳着热烈奔放的独舞。有些则是手捧着各色乐器,正在倾心弹奏。她们跳的弹得尤为卖力,似乎正在和别的花架顶上的女子们一较高低。
靠近陈珂这边的花架显得尤为高大,最上面的台子上,赫然就是柳奕烟霜。她画着妩媚的浓妆,反弹一把黄玉琵琶,身体柔弱无骨般随着乐曲舞动,体态显得非常性感妖媚。
柳奕烟霜弹得越来越激烈,身姿也舞动的越来越快。琵琶声从促促的雨急转入金铁争鸣。边上花架的女子已经明显的被比了下去。只剩下远处还有几人仍在和她争锋。
柳奕烟霜身上的汗越来越多。她秀眉微皱,竟然直接丢掉了手里的拨片,拔下金簪,直接拿手拨动乐弦,然后甩头起舞。秀发随着舞姿越转越急,和身体犹如龙蛇缠斗。
那琵琶更被她弹出了阵阵雷音,激烈异常。而她丝毫不在意已经流血的手指,弹得更加疯狂。伴随着一声裂帛声,四弦齐断,余音却久久不散。
“好!”陈珂运起内丹,不知同谁一起大大的叫了一声好,如雷贯耳,声震四野。边上的观众跟着柳奕烟霜的舞姿乐音沉醉,被这叫好声一惊,仿佛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是疯狂的欢呼声。彩绸如雨般抛出,柳奕烟霜香汗淋漓,对着台下频频挥手,微笑着宣示了自己的胜利。
花架缓缓退下,天色渐晚,刚才陈珂和万民叫好的声音传到了青城山那边,在山上回荡。
青城山上,夕阳渐隐,无数细微的亮点从山上密林里出现。
荧光亮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陈珂仔细一看,发现那些亮点有些是巨大发光的各色虫儿,有些则是正在缓缓从林木间抬起头来的山鬼的眼睛。
山鬼们从山间的空地,树冠中纷纷钻了出来。有的赤身倚靠着古木,有的骑坐着猛兽,她们把身体探出的是越来越多。
“呀~哦~~”不知是哪个山鬼率先开的口,所有的山鬼们都慢慢开始吟唱起不知名的曲调来。她们的歌声里没有歌词,只有哦哑之音。但是却让人莫名的觉得舒缓好听。
慢慢的,山鬼开始起舞,舞姿千奇百怪。有的像是在舞蹈,而更多的像是在表演捕猎嬉戏。
一些萤火虫也飞了过来,照亮了那一排排巨大的蚕。,此刻,蚕茧们正随着山鬼的歌声轻轻振动。
山鬼的歌声舞姿也越来越快,一种野性狂放的魅力贯穿其中。她们仿佛正在呼唤山林间的野兽伙伴一般,尽情的歌唱着。
青城山的那些芙蓉花开始争相绽放,一个个盛开的花簇像是在绿幕上炸开的绚烂烟花。不一会儿,整个葱郁青山就被五颜六色的花朵给染成了垂天的彩云。
山下的蚕茧也抖动的越来越频繁.......
终于,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