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是一并滚出密道的,与此同时,密道口也塌陷下来。
那一刻,翟游的脑子都是翁然,耳朵也几乎因为巨大的声响听不见,唯有伏在身上的女子面容,那么清晰地映入眼帘。
有血落在了他衣襟上,一滴,两滴……
“沁珂,你受伤了!”
身上的人却是艰难地,缓缓站了起来。
“我没事。”
翟游伸手,想要按住她,却听得呲的一声,叫他不敢再动作。
她的伤,在后背。
“我扶你。”翟游没管她的躲避,抓了她的胳膊将她扶到了树下。
沁珂疼极了,到底没有反驳,只是眼睛光是盯着那坍塌的密道口,没有看他。
翟游从身上翻出药来,这是席辞那晚一股脑塞给他的。
席辞还交待他密道口的守卫已经清理过,但是洞口需要他来挖通,却不想,这洞口里边居然还守着禁卫。
毒人不知饥饿疲惫,竟然守了这些时日,难以想象是如何活下来的。
而那禁卫唯一的任务,仅仅只是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引燃火药,一焚俱焚.。
来不及思考其他,只因为刚刚用自己替他挡了那冲击的女子开了口:“挖开地道,地道,不能塌。”
他没有拗过她,只见她接过药,胡乱往后背洒了,便就拎起边上的工具。
后来,南山寺中过来了一个小沙弥,几个人将密道开通之后沁珂才来得及仔细收拾了伤口。
再然后,从京中撤离出来的百姓入了南山寺,翟游与小沙弥一刻没得闲,偶尔停下来,他举目四望,瞧见那闭目养神的女子,战乱之下,她额前的发已经凌乱,露出乌青的疤。
翟游遥遥看了许久,终究别过眼去。
再然后,南盛开国,翟游只觉,无颜再见。
此番,那人就立在他的院中。
沁珂并没有耐心多等,生硬道:“那日离宫,姐姐说我有话与你说,我说了,你却没有应。今日,你必须回答我。”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沁珂抬起头来,春日的阳光下,男子俊秀的脸庞熟悉又遥远,只是这一次,却不见笑颜。
往时他常微微笑着,姐姐总说,这样的男人,不可信。
她如何不知道。
可她总想,或许,或许他有过半分真心,那面具般的笑颜,只为她一人绽放。
直到南山寺中,她瞧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难民之中,直到朝堂伊始,她听着他和煦如风地化解旧朝权贵的纷争,直到承明殿外,她亲睹新帝宠溺地将帝后的手拢进掌心,她才忽然明白,笑,是不同的。
原来,是因为她动了心,才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关谁人,无关何事,那样的一双眼中,春光常驻,却无关风月。
“沁珂,你与翟游说,现在你们尚有婚约,事关涂兰与南盛和睦,还请自觉绝了外头人的心思。”姐姐冰冷地与她交待,“只是,经此一事,你需要冷静一下,所以,便就先留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不入翟府,记住了吗?”
记住了,可是,她却觉得,这段婚约,有与无,已经没什么重要。
“翟游,你我本无情,都该有自己的人生,你与我一封放妻书,便当是和离了。”
她不了解中原的习俗,但是有了放妻书,他们便也就没了关系了吧。
他会是朝廷新贵,多少贵女会想要嫁给他,他又那般好看,她空占着这个位置,属实可笑。
那晚他没有应,只说想一想。
可昨日,昨日姐姐去跟新帝辞行,新帝允了姐姐兵马良将,她才醒悟,那般看翟游不顺眼的姐姐,为何突然要坚持这婚约。
涂兰,才是她的家。
思及此,沁珂终于仰起头直视了那拾级而下的人:“今日,你必须应。我只要一封放妻书,拿到我就走,绝不伤你性命。”
她的威胁带着些许傻气。
缓缓于她面前站定,翟游将一张小小的名帖递过去。
“这是什么?放妻书吗?”
“这是我的生辰帖。”见她未动,翟游托起她紧握的手,将东西放上,“没.有什么好送你,夫妻一场,留个纪念吧。”
他知道自己要走?沁珂拧眉,异色的眼瞳现出狐疑:“那放妻书……”
“公主,你我婚约,本就是前朝旧事,与今朝无关。”翟游看她,“所以,无需放妻书,你本就是自由的。”
似乎他一直都恭谨地唤她公主,只有密道口的那一次,他脱口而出的沁珂,她的名姓。
只是――
结束了。
沁珂木着脸收了那生辰帖,低头半晌才复问道:“当真?”
“当真。”
直到那劲装女子走远,屋顶上才掠下一人,稳稳当当落在了翟游眼面前,笑得花枝乱颤,哦,不对,男子是不能用花枝乱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