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逢周六,青林路少了赶早课的学生,行人寥寥,两侧的老香樟雨洗如新绿。
孟听枝翻着手上汇展中心发的流程表,确认嘉宾到达的时间,九点半。
还有两个小时。
“孟听枝!”
一身玫红小香风套裙的沈书灵,头发精心卷烫,每一个圈圈都似有灵魂一般随步态抖动。
“你怎么穿成这样?”对方挎着小包,踩着细高跟走过来,上下打量完孟听枝,好笑一声:“我记得你不是答应院长去当讲解员吗?”
苏大美术院的美女分两种,被孟听枝的室友恰如其分地总结,一派叫七彩发色,一派叫真假名媛。
沈书灵是后者。
而孟听枝,既没有出挑发色,衣着打扮又沾不上半点名媛气,进校三年没有组织。
孟听枝低头看过自己的白T和水洗紧身牛仔裤,“这么穿不能当讲解员吗?我看一般讲解员都这么穿,穿套裙踩高跟――”
微一停顿。
“像销售。”
沈书灵今天心情好,没跟孟听枝怼上,只抱臂幽幽嘲讽道:“一般讲解员?你知道这次画展请的都是什么人吗?”
孟听枝自然知道,那份公告自挂上官网后,她不知道点进拟邀名单多少次。
因为担心这样的校级活动,那个人根本不会赏光,她昨晚甚至险些失眠。
早起花了点心思才遮住眼下浅浅的乌青。
上午十点三十七,阳光清透,树荫浓郁。
程濯在院长的陪同下出现在苏大汇展中心前,立即受到了规模最大的注目礼,以貌取人是人之本能。
他穿寻常白衬衫,质地偏薄软,全靠身形撑着,担不起青年企业家这词的朗正风骨。
像鼎盛家族衰了几代还撑得住富贵门户里出来的贵公子,书香底子还在,顽劣里透着惫懒。
浸在天光乍泄里,似瑕玉盈然。
美院的院长以学术立身,迎来送往也不失匠心和圆滑,走上红毯铺就的台阶,微转过身,笑容可掬。
“程先生,我安排一位咱们系的学生给你讲解讲解。”
院长压根就没想过安排孟听枝。
他给孟听枝带过比赛,小组里七八个人,孟听枝话最少,问题也最少,老师喜欢这样的学生,同时也不怎么对这种学生上心。
“沈书灵,你过来一下。”
扫视一圈后,院长点名
没人意识到这似给皇上选妃的场景出现在高喊“秉德行艺”的美院有多讽刺,其他人只为没被选上而暗暗气馁。
孟听枝甚至听到旁边一位七彩发色派的低嗤了声,“关系户,卖侄女算了。”
没卖成。
程濯朝里头一指,“她吧。”
众人不知这个她具体是谁,小方阵人与人只隔半拳距离。
“第二排第一个,看起来很专业。”
他说了话。
孟听枝时隔多年再次和他对上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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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苏城市郊,一辆黑色迈凯伦p1撞栏,车子基本当场报废。
能上新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顶级豪车,也因为副驾坐的是当红小花旦。
美色和钱权编故事,无非是那几种陈词滥调。
随后小花旦选了最体面的回应,圈外男友,正在交往。
两个月后又发微博暗示自己已经回归单身,发健身照,发减肥餐,说要拾起安稳心,认真出作品。
网友曾经深扒那位让当红小花旦不安稳的圈外男友,但始终无头绪。
车祸现场的照片在新闻上能找到,放大图片看见角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冷硬腕骨上戴黑白配色的宇舶。
孟听枝就知道,那是程濯。
换什么都快,唯独这块表他一直戴着。
他们绝对不熟,但孟听枝对他也有几分了解,那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犯不着来美院看个展,身边还跟着个伺机勾搭,勾搭手段还不高明的女学生。
当个最像讲解员的女大学生就好了。
“后现代主义?”
汇展中心分了好几个展区,挑高的光源明亮而冷白,摆饰都是点睛之笔,错开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