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冤的伸冤,有仇的诉仇。
无?冤无?仇的,就随着众人跪在后头,恭祝娘娘万寿无?疆。
等到这些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散去了?,万妖殿内只剩下妲己一人的时?候,妲己这才有机会,上到女娲娘娘近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女娲看?向她时?,目光似乎柔和了?些。
她问:“你有何事,妲己?”
妲己这一次,没有下拜行礼,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娘那日,为什么要亲自去摘星楼……接我?”
其实如往常一般,换碧霞或者彩云去,都可以?的。
“不必多心,你奉本座法旨下界一事,被通天教主?泄露给了?纣王。本座出面,只是?为了?震慑宵小,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要再把主?意?打?到我娲皇宫头上罢了?。”
总是?这样。
圣人的回答,条条道道的,好像都很有道理。
却?不是?她想听的。
她道:“我有一首诗,要送给娘娘。”
女娲没有应声,妲己也不想看?她的表情,便转过身,从?袖中掏出毛笔,开始在娲皇宫的墙上,默写二十八年前,纣王亲笔御题的,那一首淫诗。
写完,她回过身,望着女娲,道:
“当年,纣王不过是?在娘娘的行宫里写了?一首诗,娘娘就要降罪与他,还把我派下去,败坏他的江山,还要我与他侍寝。
“现在,我也在娘娘面前,娘娘宫殿的墙上,写了?这一首诗,娘娘又要如何罚我?”
她说到这里,咬住下唇,眼光盈盈,几乎要化成了?一潭春水,却?直勾勾地?盯住女娲。
“娘娘这次,要派谁来魅惑我,与我侍寝,败坏我的名声?
“——娘娘,可舍得下这个?心吗?”
女娲听到这里,反而笑了?。
并非是?嘲笑、冷笑,而是?很温和的,春风化雨的,温柔浅淡、冰消雪融,却?好似藏有深意?,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诮的,微微一笑。
“……你这么多年,当真以?为,本座派你去纣王身边,做这许多事,就只是?因为,他荒唐之下,写的一首诗?”
她轻轻地?问。
妲己:“不是?么?”
女娲从?沉香法座上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那身如云霞般繁复昳丽的五色衣裙也随之垂落,长带翩翩,遥迢而迤逦。
沉香圣座之后,更深处的阴影里,招妖幡巍峨而立,法度森严,隐隐有磅礴浩瀚的气息在其间呼啸盘旋,蓄势未发。
慢慢地?,她向妲己走近了?。
妲己先前,虽然题淫诗的时?候来势汹汹,到这时?候,气势反而先弱了?下来。
见女娲娘娘靠近,甚至还想往后躲。
她身后就是?墙,退一步,就顶到了?墙边,往左右一扭头,正想顺着墙根溜走,女娲却?已?经站到她面前,然后,竟然从?袖中伸出手,捧起了?她的脸。
那双清淡疏冷,因为微微上扬而显得有些凌厉的凤眸之下,眼瞳烟灰,深深沉沉。
让妲己几乎以?为,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随后,女娲低哑地?笑了?一声。
“……你要人侍寝,本座给你便罢。”她低声说。
妲己:“!!”
妲己大惊,一时?间整个?人都是?发蒙的,继而,眼前之人似乎是?俯下了?身,有什么东西,清冷如冰雪,温柔如月光,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点。
随即,那人又退开了?。
“早在本座遇见你之前,我与其他诸位圣人,就已?经算到了?,千年间天地?必有大劫,道统断绝,妖族衰亡。在此?之后,就是?那纣王,去哪里写诗不好,偏偏写在本座行宫之中,于是?,本座也就成为了?圣人境界里,第一个?被卷入天地?大劫之中的。
“然而,也正是?因为纣王糊涂,反而在大劫之中,给了?本座一个?插手的机会。
“气运之争,这就是?你最初的由来了?。
“天道不可违逆,自盘古父神开天辟地?以?后,即是?如此?。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本座看?着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一个?又一个?地?倒在本座面前;看?着何等繁华辉煌的盛世,渐渐地?荒废了?,被遗忘了?,只有在最古老的史?册里,才剩下只言片语,得以?一见。
这就是?圣人最深的悲哀。
也是?她在这只狐狸身上看?到的,一颗永不屈服的心。
命运可以?被安排,但是?心不能。
一件又一件的云锦从?二人之间剥落,妲己双腿发软,靠在墙边,几乎连全身的骨头都化成了?缠绵荡漾的春水,无?法动弹,心却?跳得前所未有地?快。
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有些兴奋,还有些快乐和……颤栗。
她无?力地?扬起脖颈,在那一刻到来之时?,仿佛听到了?一声绵长的、幽幽的叹息。
后面的事,妲己已?经完全分辨不清了?,只记得万妖殿里迎风飘拂的帐幔,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沉香圣座,威严,冰冷,在她们身下,承载着最极致的欢爱与缠绵。
不知从?哪一刻起,她看?到了?那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