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凌涵又觉得皎然不去城外送行是情有可原的,那时旨意刚下来,指不定皎然在家里怎么哭肿眼睛呢,今日凌涵来此也是因为心底藏了此事。
“皎然姐姐,我三哥哥没有瞧上去那么冷冰冰的,小时候他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自己摆在架上都舍不得碰,也不给我玩。说归说,但每次我偷偷偷走了,他也没有对我发过火。”
凌涵咀嚼了一遍自己刚出口的话,好像牛头不对马嘴越描越黑,忙着急地摆手道,“不是说他只对我好,我想说的是,三哥再心爱的东西都可以割舍,但你就不可以,他跟娘亲说了,非你不娶呢。”凌涵点点头,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差不多了,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凌昱和嘉禾公主说的话她只听到这一句,后来就被撵出屋,至于凌昱又对嘉禾公主,老祖宗说了什么,凌涵也不得而知。
“我明白。”其实皎然没想到凌昱竟然会对嘉禾公主说这种话。
可听了这话,凌涵依旧觉得皎然只是在敷衍她,不由问道,“皎然姐姐不想嫁给我三哥吗?还是不想嫁到我家?”虽然上京贵女圈里,想嫁凌昱的姑娘数不胜数,但凌涵并非无知少女,门当户对进门才容易压阵,像皎然这样的普通人家,就不好说了,在凌涵的认知里,皎然不是爱攀龙附凤的性子,自然也不一定就想嫁入她家,所以指不定皎然也是望而却步。
真是怎么回答都不行的问题,皎然汗颜地头有点大。
未见皎然回答,凌涵低头想了想,而后又道,“我三哥哥是冷冰冰了点,话少了点,可他待家人不是这样的。”更别说枕边人了,凌涵抱着皎然的手又道,“我家人丁是多了些,不过有我在呢,还有三哥哥,娘亲和老祖宗也都是慈悲之人,不会端婆母的架子的,然姐姐不要生三哥哥的气了。”
听得这话,皎然都忍不住顺着凌涵的手蹭蹭,这姑娘心思可太纯善了,皎然不忍心骗她,但也不会傻到自曝其短,是以只能摸摸凌涵的脑袋以示心意。不过若凌涵能看到皎然和凌昱相处,大概就说不出凌昱冷冰冰这话来了。
凌涵见皎然还不说话,便以为她是默认,“不只有我们,皎然姐姐还有自己呢,现如今京中贵女都是靠祖辈庇佑,能得封号的不过那几个,姐姐是乡君,可比好些人都威风。”凌涵见皎然听到她这话,总算笑了,又福至心灵道,“且姐姐不仅有我们撑腰,还有宫中的淑婕妤。”
说到墨书筠,凌涵忙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听娘亲说了,皇帝表哥对淑婕妤多有偏爱,等肚中麒麟出来,不管是男是女,恐怕都要封妃的。”若是真诞下麒麟,皇帝膝下无子,那就更不敢想到时墨书筠有多威风了,凌涵喜滋滋地笑道,“到那时候,姐姐可是有宫中贵人撑腰的人,在京城里可以横着走的!”
皎然“噗”的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怎么成螃蟹了,还横着走。”
凌涵也跟着笑开了颜,“我就这么一说呢。”然后靠在皎然肩下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嫂嫂不是这样的人。”总算没白来,凌涵心里想。
凌昱在京城时,皎然觉得离凌家很远很远,他这么一走,却一下子将皎然和凌家人的关系推近了。
如果只有凌涵,自然不算推进,皎然没想到她这“丑媳妇”在凌家人缘还挺好的,除了凌涵,凌凝居然也挺着个肚子就到十二间楼来了。
当时皎然不在月来相照轩,正从观景楼上下来,准备到后头的酒院子去,哪知一转过假山,就和凌凝撞了个正着。
“哎哟!”凌凝是个孕妇,却是先一步扶住了皎然,“我们可真有缘哪,真是无巧不成书。”刚说完,凌凝旋即又道,“不对不对,你是跟我们家都有缘呐。”
上回在山上碰见,也是这般巧合的,皎然想起当时凌凝说的话,两颊就开始生晕,不过凌凝不比凌涵,可不是走着走着就走到十二间楼来的,凌凝挺着个肚子,惯没有闲情逸致来这儿吃酒,是以皎然便问,“二姑娘可是有事来寻我的?”和凌凝说话,自然不用同对待凌涵般,和聪明人总要说聪明话。
凌凝点点头,“是想找你说几句话。”旁边的丫鬟想要扶着凌凝,被凌凝拍开了手,“我能走,这还没足月呢,不碍事。”说罢又看向皎然笑道,“不如姑娘请我进去喝杯茶吧。”
请未来姑嫂喝茶自然是要的,走到月来相照轩前的门时,凌凝拿眼睛示意了一下两个丫鬟并一个妈妈,那三人便没有再跟进去,而是守在门边。
“这篱笆门真别致,叫人察觉不出这是在城内,倒有几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凌凝边走边环顾四周道。
“姑娘过奖了。”皎然谦虚道,“不过确实也是为了在花园里独辟一方清静地儿。”砌起砖墙能完全将月来相照轩和大花园隔开,但如此一来,不仅突兀,也破坏了花园原有的美感,连着还会显得轩内狭窄逼仄,没有皎然追求的通透清幽之感,用篱笆墙隔开就不同了,竹木融入自然,还能爬花墙,既能隔绝好奇者,也能保有清幽一片。
两人在轩内坐下,凌凝不似凌涵般一来就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藏不住事儿,而是悠哉悠哉地先将四周巡了一遍,许是对皎然太好奇了吧,让凌凝不愿错过每个细节。
“皎然姑娘喜欢泛舟?”凌凝从对着镜月湖的双敞木门边走了回来。
第193章 第一九三回
皎然点点头,想来凌凝是看见她停在木阶小码头处的木舟了。
“难怪了。”凌凝扶着靠背,在榻上坐下,“三弟叫木匠打了艘木舟,已经放到西湖边上了。”西湖在国公府花园中,凌昱不爱热闹,一个人住在翘山山脚依山而建的六如院里,隔着西湖,和府里的人隔得远远的。
西湖里也不是没有船,只不过那是画舫,以供府中家眷游湖,湖里的小舟也是给仆人所用,是以凌凝才有此问,她就说嘛,凌天瑞将一叶小舟打得花里胡哨的,不像他会用的,但摆在那里,又不下水,更不像打给府中小辈的。
其实皎然并不惊讶,凌昱这人,待人好时可谓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叫人如沐春风,皎然已经习以为常,但在凌凝面前,还是要假装有点惊讶。
“这还不止呢。”凌凝调笑道,“离京前,三弟便制图样,又寻了土木工匠,说是要将六如院翻新。”翻新自然是为了迎新少奶奶,凌凝捂着嘴笑道,“我可从未见见他如此大费周章过。”
皎然有些难为情地借捋鬓发的动作来掩饰脸上的滚烫,又听凌凝道,“连监工都是叫大管家看着的,看来是巴不得早点把你娶回家。等大军凯旋,院子早就翻新好了,只等着新妇入门呢。”
按理说,大闺女听见这种话早就羞得不见人了,凌凝打量着皎然,粉面微红,欲语还休,显见的同凌昱就不是一般关系。
到底是牙尖嘴利,一句话就让皎然露了底,凌凝更加确信这两人早有纠葛,只不过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她那个三弟被逼得不行了,这才请了皇帝的圣旨。真是好样的,凌凝默默在心中为皎然鼓掌。
皎然洗着手中的杯盏,看了眼凌凝,低头看茶壶,又抬眸看了眼凌凝,就等着她说话,凌凝明显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没想到这人和凌昱一样爱吊人胃口。凌凝虽有习武,但身上并无练武之人的刚劲气息,此时正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满眼促狭地笑着问,“冯都知宣旨时,你是如何想的?”
如斯八卦,皎然又觉得凌凝可能真是没事来串门的了,不过那时的自己,还能怎么想?经过和凌凝这短暂的相处,皎然已经总结出了,这姑娘看着不像习武的,但性子爽直又不失灵巧,所以皎然也没有隐瞒,定定地看着斜上方,嘴巴微张,然后道,“就是这般。”
“把你吓得呆住了不是。”凌凝咯咯笑得轻轻捂嘴,眼睛笑成一条缝,“就该治治他!”
皎然摸了摸耳朵,这是在鼓励她,给她撑腰的意思吗?看来凌昱和这凌凝,还真是一点都不相亲相爱啊。
凌凝笑够了,才接着道,“他这般不讲理,把你给气着了吧?”
峰回路转,皎然敏锐地察觉出凌凝是友军,是以也不瞒着她,点了点头,又听她啧啧道,“被他气着的可不止你一个。”
皎然又偏了偏脑袋,翘着耳朵想听还有谁,这种白送的八卦当然要听。
凌凝像是想起一段笑话一般,笑了几声才道,“三弟长大后,家中长辈就很少能拿他主意的了,只不过……”
只不过谁也没料到,结亲这种事,凌昱也是先斩后奏,直到在请到圣旨,才回府去凌家老太太和公主面前“负荆请罪”(知会一声)。
“三弟这般做事,可把娘亲和老祖宗给气得够呛,老祖宗从未对三弟发过火,听大姐说,那一夜老祖宗对着他是又打又骂,替他相看了许多姑娘,没想到最后却被他摆布了。”
凌凝笑得出来,皎然可笑不出来,也不好笑出来,凌凝见状,也渐渐缓下来脸色,朝皎然道,“你别往心里去,这回儿三弟着实过分了些,老祖宗她们就是一时气愤而已。”
不过从不近女色的凌昱忽然“开窍”,还执意要娶一位市井女子,也不怪公主多想,“难道是那姑娘赖住你了?”山外人来看,愣是谁都会觉得这桩婚事来得突然。
凌家老太太也道,“阿昱,你可是被灌了迷魂汤?还是……”老太太顿了顿,又道,“莫不是你俩有了首尾?”若是婚前就有猫腻,那便要重新审视这位姑娘了。
“母亲和老祖宗都误会了,是孙儿瞧上了人家,圣旨还未宣,皎然姑娘还不知情。”凌昱安抚二老道。
嘉禾公主揉了揉太阳穴,“那你也真是鬼迷心窍,怎么被一个野丫头勾了去,我瞧着啊,果然是美人关难过,这姑娘的心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