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年纪大了,身子已不爽利。
近日来都是卧榻不起,得知苏月见来了,才有了些精气神,破天荒的下了榻。
苏月见原还有些忐忑,可在见到老王爷后,心里的那点儿芥蒂与不安尽数散去。
老王爷病态甚浓,被下人伺候着靠在主位,膝上还盖了一层毯子。
听见外头的动静,他才睁开眼瞧过来。
那一瞬,老人家略微混浊的眼里有了一丝光亮,他微微坐起身,嘴里下意识念出了两个字,“阮阮。”
阮阮是芫华郡主的乳名。
这是将苏月见认作芫华郡主了。
“阮阮回来了。”
老王爷唇角划过一丝笑意,朝苏月见伸出手。
云亲王妃看向苏月见,眼里很是复杂。
苏月见知道老王爷病重卧榻,但没料到会是这般严重,她看着那双略微颤抖的手,只迟疑片刻便疾步上前轻轻握住,跪在老王爷面前。
云亲王妃曾说母亲是老王爷最爱的女儿,她当时并未全信,若他真疼爱母亲,怎会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
可如今看着老王爷眼里那抹慈爱的光,她信了。
云亲王妃在此时倾身朝老王爷道,“父王,这是窈窈,您的外孙女。”
老王爷并非一直神志不清,只偶尔会如此,清醒时与常人无异,也是他做主叫云亲王妃去接苏月见回王府。
苏月见极肖母亲,乍然见了人,老王爷激动之下便晃了神。
“窈窈…”老王爷顿了顿,跟着念了句,琢磨许久后才总算回过神,喃喃道,“是窈窈啊,阮阮已经没了啊。”
“外祖父。”
苏月见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微微往前挪了挪,唤了声。
所有的心结与委屈在这一刻都已不值一提。
“哎。”老王爷意识清楚了,笑着高高兴兴的应了声,捏着苏月见的手舍不得放。“窈窈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临了能见到窈窈,我也无憾了。”
苏月见此时已泪如雨下,面对这样的外祖父,她心中压抑已久的对亲情的渴望正肆意滋长。
原来,外祖父真的是记挂着她的。
她不是没人疼的。
“孩子,你可怨外祖父?”
苏月见重重摇头,带着哭腔道,“窈窈不怨,窈窈也很想见外祖父。”
即使曾经怨过,如今也尽数消散了。
“好好好,是个好孩子。”老王爷笑着道,说罢却又叹了口气,“窈窈不怨,外祖父却对你很是愧疚。”
“若非贪生怕死,外祖父也不必那般谨小慎微。”
“不,不是这样的。”苏月见握着老王爷的手轻声道,“窈窈知道的,外祖父是为了窈窈好。”
云亲王妃到景府时,就已经同她说过,王府不与苏府来往的缘由。
后来她问了景白安,知道云亲王妃并未说谎。
只是那时她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先帝多疑,晚年更是杯弓蛇影,当时几位王爷皇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不问世事,沉浸于花草的外祖父。
但凡外祖父有半点插手朝堂的意思,恐怕都会惹来灭顶之灾。
当时王府的几位郡主皆是远嫁,且几乎不往来,外祖父是怕万一先帝发难,会牵连她们。
若不是年前新帝登基,外祖父有从龙之功,恐怕如今的云亲王府仍是举步维艰。
“是个好孩子,跟你母亲一样,最会哄我开心。”老王爷欣慰道。
云亲王妃也松了口气,她原还担心窈窈…
倒是她多虑了。
芫华那样善解人意,美好温和的性子,她的女儿又岂能差得了。
“外祖父可否同窈窈说说,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提及爱女,老王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母亲啊,自是最好的…”
见老王爷精神好了许多,云亲王妃便没再打扰,带着下人悄然退到了侧间,将这里留给祖孙二人。
“你母亲知书达礼,性情温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尤爱下棋,时常缠着我教她……”
老王爷说的仔细,苏月见也听的认真。
时间一晃即过,转眼已是一个时辰。
云亲王妃这才缓缓走进来,轻声道,“父王不若先歇息歇息,总归窈窈已经回来了,咱不急着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