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房里的哭声缓缓停止,随之而来的是小声商酌,直到夜深了,张妈妈才从房里出来,迎面扑来的寒风让她忍不住嘶了声,她看了眼四周紧了紧袖子里的东西,召来那两个小丫鬟,吩咐道,“小娘睡着了,进外间伺候着吧,天儿冷别睡沉了,多去榻边瞧瞧,别冻着了小娘。”
两个丫鬟冻的嘴唇直打哆嗦,叠声应下便进了屋。
在屋里立了好半晌,周身的寒气才褪去了些。
而此时,苏月见正在柴房给男人灌药。
如她所料,还不到半夜这人就开始发烧,降温的法子都用了个遍,仍无什么效用,大雪天的,硬是将苏月见与几个丫鬟折腾的浑身冒汗。
苏月见额尖渗了层薄汗,心里头已有些急躁。
照这么个烧法,这人不死也得傻。
急切间,她突地想起师父曾说起的一个药方,对退烧有奇效,可是此药性甚猛,若撑不住极有可能撑不过去。
又使了些法子后,不仅无用,人身上烫的都能烙饼了,苏月见终于咬咬牙狠下心叫菘蓝去熬药。
喝了或许还能试着从阎王爷手里抢一抢人,不喝,连同阎王抢人的机会都没有!
药熬好后,可人无意识怎么也喝不进药,苏月见狠下心,在丫鬟的帮助下扶起男人掰开嘴往下灌,好在这样一折腾,男人竟稍微有了吞咽的意识,一碗药好歹灌下去一半。
苏月见却不敢放松,备好银针紧紧盯着男人,像是随时准备下针。
她还没杀过生,要是把人治死了,她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且师父师姐都从未治死过人,她不能丢师门的脸!
幸运的是,在苏月见的虎视眈眈下,男人没让她丢脸。
不久,男人身上的温度逐渐下降,丫鬟也在一旁用帕子擦拭降温,小半个时辰过去,男人的体温终于正常。
苏月见替他把了脉后,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
几个丫鬟也累的直喘气,纷纷跪坐在地上休整。
“总算是没砸了师父的招牌。”
姑娘们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噗地笑出了声,颇有种犹如劫后余生之感。
“这郎君也算是命不该绝。”笑完后,花楹眨眨眼道了句。
若不是遇上了姑娘,恐怕此时都已经去投胎了。
白蔹理了理额边垂下来的发丝,淡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木槿看向昏睡着的男人,突然蹦出了一句,“这位郎君瞧着是贵人相。”
这话惹得几人纷纷打趣,“木槿何时会看相了?”
木槿神色不自然的咳了声,眼神闪了闪道,“看东街集市算命的算过几回。”
很难想象,一向严谨沉稳的木槿姑娘竟然会立在街头偷师,几位姑娘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木槿刚开始还板着个脸,而后唇角的笑意却怎么也绷不住。
温馨欢乐的气息为这寒冬添了一丝暖意。
就连昏睡中的男人那一直紧蹙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第8章 敲山震虎
孟春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才停歇。
各家姑娘过了初时那股新鲜劲儿后,便受不住这寒气,各自回府关上房门取暖。
直到二十,晨曦初露,万物苏醒。
白雪逐渐融化,银装素裹缓缓褪去,露出人间原本该有的烟火气儿。
“姑娘,今儿一早院里在扫积雪,有好几个往柴房那边去,被菘蓝拦下来了。”白蔹给苏月见描完眉,放下螺子黛,轻声道。
“人多眼杂,若是有心思的,怕是防不胜防。”
苏月见嗯了声,看向窗外。
在阳光的照耀下,枝头的白雪开始化成水珠儿,要落不落的挂着。
倒是难得一见到景象。
目光微移,只见三两丫鬟婆子握着扫把,有意无意靠近柴房,菘蓝冰冷的眼神扫过,几人陪着笑折身远离了些,但余光却依旧黏在柴房门口。
苏月见不由莞尔,“嗅觉倒是灵敏。”
为免惹人生疑,她这两日都是夜里过去,菘蓝也是守在柴房里头的,白日看来并无什么不妥,不想这些人却还是有所察觉了。
“狗鼻子自然比人灵敏些。”花楹嗤了声,气嘟嘟道,“姑娘何不将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赶出去,留在院里碍眼得很。”
木槿看了眼外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姑娘,那位郎君虽还未醒,但如今已无生命危险,不如早些将他送出府,叫菘蓝寻个地儿安置着。”
留在府里,始终是个隐患。
白蔹没做声,但很显然,她的意思与木槿一样。
姑娘家的清白何其重要,若被人发现降香院里有外男,霖安城还不得炸了锅。
好半晌后,苏月见才应声,“也好,今夜子时便让菘蓝将他送出去,先寻个屋子安置,每日请大夫过去瞧瞧,等人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