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一家并不知道阿蒙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道太子在找阿蒙奶奶,而且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阿蒙奶奶被太子接走的时候眼里都是泪,但看上去是激动,并没有难过。
阿蒙奶奶告诉他们说,不用担心她,没事的,等回头再和他们细说。
但是任凭如此,阿蒙一家子自然是忐忑不安,特别是阿蒙爹,蹲在院子里闷头半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太子对于阿蒙奶奶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走露一点风声,当即带着阿蒙奶奶到了驿馆,驿馆外是里里外外的东宫侍卫,又马上请了随行的御医为她诊脉,发现身体并没什么
大碍,只是年纪大了受了一些风寒而已,于是又抓药等小心伺候着。
在一番抱头痛哭后,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老人家这才说起来当年的那些事。“我当时听说皇太后小产了,小产的是一个皇子,听说都六七个月大,而且伤了根本,再没法有孩子,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当时先皇底下,也就是你爹一个皇子了,别的皇子要么夭折了,要么有些先天不足,怕是难以担当大任,我猜着皇后就看中了你爹!后来,他们给我茶水里放了毒,我心里明白,他们这是要把你爹领走,把你爹领走就不能让我活,可我难受啊,我不想让你爹当什么太子,太子那个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那是为别人当,根本不是为自己当,我不舍得你爹去受这种委屈,再说我自己也不想死!所以当时我喝的时候就瞒着人,偷偷地洒袖子里了,不过到底嘴上沾了一些,当时就晕死过去,也是我命大,她们看我脸色那样,又
试了试,以为没气了,就命人把我装麻袋里埋在外面!”
“本来被埋了后,我就算毒不死,也得闷死了,这说起来都是命哪,可巧当时陆大人知道了这事,带着人来查,就把我给救了。”
“当时商量了商量,说我不能留在燕京城了,不然让皇后知道了,不是我死,就是你爹死,我这逃过一条命,从此后只能当自己死了,我就离开了。”
提到这里,老人家含泪叹道:“这些年,我想你爹,后来我知道你爹有了孩子,我更想你们,想看看你们怎么回事,但是我哪里打听得到!”
她枯瘦的手爱怜地摩挲着太子,又拉着顾锦沅的手:“万没想到,锦沅竟然成了我的孙媳妇,我一直想着,像锦沅这么好的孩子,如果是我孙女儿该多好!”
顾锦沅听这话,笑着安慰老人家:“奶奶,以后我可是名正言顺地叫你奶奶了!你可得疼我,万不能让你这孙子欺负了我!”
这话听得老人家心都要化开了,拉着顾锦沅的手不舍得放开:“那是,那是,他可不能仗势欺人!锦沅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小闺女儿,就像我亲孙女一般!”
旁边的太子听着这话,微微耸眉,却是没说话。
平时受欺负的那个是她吗?分明是自己好不好?
――连着两日,太子和顾锦沅都没怎么出门,在驿馆陪着老人家,问起来这几十年的境遇,知道老人家当年离开后,她生怕别人怀疑她没死,根本不敢露面,一直隐姓埋名,
便是当年救了她的陆家人她都不敢有什么来往,只当原来的茗娘已经死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思念宫中的幼子,日子过得自然是凄惶,也曾经被人欺凌,受尽了诸般苦楚,到了十几年前,她听说陆家出了事,被发配到了陇西,也是揪心,便千
里迢迢一步步地走到了陇西,结果却无意中救了阿蒙爹,被阿蒙爹收留奉养。“其实我没想留在陇西,我心里还是怕,怕别人认出来我,可我当时生了一场病,也没处可去,你娘当时更更没了,留下一个你整天哭闹不休,你瘦,又常病,你外祖母一
个人照料不过来,我看着实在是难受,便留下来一起照顾你,后来也是舍不得你,就再没走,你外祖母说,我们两个老人家正好在这里做个伴。”
听着这些,太子便说起自己父皇如何向自己提起祖母,说自己父皇一直为此遗恨,只听得老人家感慨万分:“他竟然还记得我,当年我离开,他才多大一点啊!”
就这么陪着老人家两日,便准备启程过去燕京城了。对此,老人家自然是有些忐忑,她对燕京城最后的印象依然是恐惧,不住地问顾锦沅:“我如果回去了,那皇太后呢,她如果对阿信不利呢?如果她知道我活着,一定会废
掉阿信,要了阿信的命。”
顾锦沅自然是连忙劝她,告诉她如今皇上已经不是昔年的皇上,皇上江山稳固,皇太后已经年迈,而皇太后家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了,至少不可能威胁到帝位。
她哄着她道:“奶奶你看,连我家都平反了,这都是父皇帮我家平反的,他若是忌惮皇太后,又怎么可能帮我家平反?”
老人家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过一会,她又会问起来,说皇后会不会害阿信。
顾锦沅可以看出,这已经成了她一个心病,她会不断地重复,不断地担心。
这些年,这种纠结忐忑和恐惧怕是在她心里一直深深地埋着,却又要瞒过所有的人,不能透露一个字眼。
想到这里,顾锦沅也是替她难受,当下是越发体贴温顺地陪在她身边照料。她自己的外祖母已经去世了,再也活不过来了,这是和自己外祖母要好的老人家,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家,她下意识地想亲近,在老人家这里找到了昔年外祖母的感
觉。
如此一番劝慰,终于他们要启程了。
临走前,老人家自然是和阿蒙爹娘并阿蒙说了一番,并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阿蒙一家子显然多少猜到了自家这老太太身份不一般,当下也不敢多问的。
回去燕京城的队伍浩浩荡荡,前面是东宫侍卫开路,后面是顾锦沅皇家规制的宽敞马车,再后面则是侍卫队护送着的陆家四口棺材。因假托为老人家治病为由,倒是也没引起怀疑,白日里顾锦沅都是陪着老人家在马车里,便是用膳,也都是送过来,只有晚上歇脚时候,她才扶着老人家下了马车,在外
面走几步透气。
如此一路上倒是顺利得很,只是走到了并州一带的时候,太子因公务在身,要去一趟附近的赣州,便命属下几位侍卫长护送顾锦沅和老人家,他自己则是先行告辞而去。
太子临走前,和顾锦沅一番嘱咐,顾锦沅心领神会。这一次带着老太太回去,是要一举将皇太后母族的势力绞杀,太子过去赣州便是清查陈家的私矿一事,如此待到证据确凿,再让老人家出来,皇上知道当年真相,必不能
容下皇太后。而接下来的路,顾锦沅走得自然是越发谨慎小心,毕竟她是护送着这么一个老人家,是以不敢太过张扬,过往驿站更加留心,甚至让老人家的穿戴都尽量朴素,免得引人
怀疑。
可即便如此,顾锦沅走到了距离燕京城约莫两百多里的一处小镇时,依然感觉这周围氛围不对,总觉得仿佛有人在跟着他们一般。
顾锦沅略一沉吟,当即叫来了侍卫长,那侍卫长姓霍,倒是机敏得很,两个人商量一番后,很快有了成算。当即那侍卫长挑了两个侍女,分别装扮成了顾锦沅和老奶奶,之后顾锦沅稍微易装,由染丝陪着,又有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护送,装扮成一家子上京做买卖的客商,来了
一个金蝉脱壳,却留了那霍侍卫长带着侍卫假扮的顾锦沅继续走大路上京。
只是这么一来,自然没有了原本的舒服马车,顾锦沅倒是有些担心老人家:“奶奶,如今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老人家却是握着她的手叹:“这是你机灵,其实如今咱们这么走,人少了,我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不然总觉得牵着挂着,怕出事。”
顾锦沅见这样,才算放心,不过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她便想着走慢一些,免得老人家有什么闪失。
可谁知道,老人家却是心急得很,看那样子,真是恨不得马上飞过去见到皇上。
顾锦沅没办法,只好在顾忌着老人家身体的情况下尽量赶路。
这一路上自然是诸多辛苦,不过好在染丝实在是个能干的,坐车坐船投店,竟然颇有主张,比顾锦沅还有主意,把处处都打理得妥帖。
顾锦沅看在心里,自是有些感慨,想着这姑娘可真不像是当初在她身边唯唯诺诺的样子。尽管这一路紧赶慢赶,不过到底是有老人家随行,走快了怕老人家身体吃不消,如此原本剩下只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倒是走了一个多月,她掐指算着,或许太子的赣州之
行都已经了结了吧?
这么想着,到了燕京城外的时候,也并没有贸然进去,反而是先在燕京城外寻了一处,将老人家安顿下来,先打听下情况,再做打算。于是派了一个侍卫进城去,谁知道不过半日功夫,那侍卫便回来了,却是禀报道:“如今太子已经回城,列了陈家罪状十七条,交由刑部,如今经三部之后,六扇门出动,
将陈家包围,不过太后那里却是不许,为了这个,正僵持着。”
还能这样?顾锦沅听此,略一咬牙:“好,那我们马上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