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二月,这天明显比前些日子暖和一些了,一早顾锦沅从东宫过去太后所住的福祥宫时,甚至看到暗红色宫墙旁有桃树竟然早早地挂上了花骨朵,小小粉粉的,看着颇
为可人。
她的身子也比之前好多了,得益于如今御医的悉心调养,她自己都觉得比之前更好一些了。不过宫里头,上到皇太后皇后,下面是太子,都一个个地觉得,她身子不好,需要调养,以至于凡事都不敢让她操心,太子甚至寻来了上等的金丝血燕窝来,让御医日日
给她炖了来用。
一个血燕窝,原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如今他政事繁忙,还能想着自己这点事,也是让顾锦沅心里熨帖。
至于皇后,更是将一切应承下来,什么都不让她动手,生怕她累着,以至于这一日为了庆贺帝王母子团圆而设的团圆宫宴,她是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等着图现成了。
一时乘坐着那龙辇,到了皇太后的福祥宫,早有两个宫娥搀扶着顾锦沅下了辇车,又护着她上了台阶――这让她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她实在是并没有那么孱弱,但太子仿佛就是不放心,命人时刻跟着。
进去后,却见韩淑嫔和王贤嫔并顾兰馥都在,一个个都站在皇太后下首,小心地伺候着,陪着皇太后说话。
皇太后一看顾锦沅来了,马上招呼她过来,又让人赐座。有韩淑嫔和王贤嫔在,又有一个大着肚子的顾兰馥,这几个都站着,她总不好坐下,就要推辞,谁知道皇太后却是拉下脸:“哀家让你坐下,你便坐就是,奶奶素日疼你,
你如今身子不好,难道就因为在宫里,你在奶奶跟前竟然连个座位都没有了?”
顾锦沅闻听,忍不住抿唇笑了,也就坐下了。
顾兰馥见此,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了。
虽然她的肚子是假的,但是皇太后不知道她的肚子是假的,按理在皇太后的心里,自己肚子里应该是她的重孙子,她应该更加心疼自己才对。
作为孕妇,都不能得到这般对待,结果一个顾锦沅,明明身子好得很,竟然被赐座?
她自然是不痛快,不过只能忍下。一时陆续就有皇亲国戚并世族公爵家的家眷过来给皇太后请安,大家都知道当今皇上乃大孝之人,如今既然摆下团圆宫宴,自然是要给皇太后出一个风头,是以对这位不
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皇太后格外恭敬谨慎赔笑,说不尽的奉承话,至于奉上的礼,那可是花样百出费尽心思。
因来得人多了,皇后也过来帮着应承,给皇太后介绍这是哪个哪个的,场上自然就热闹起来。
韩淑嫔见她娘家嫂子韩夫人过来,便过去打了招呼,私底下拉着说话。
韩淑嫔自从降了份位后,颇觉得自己没什么面子,一直不太爱见人的,如今却是有些躲不过了,韩夫人在那里问,她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腔。顾兰馥见此,也跟着过去,说话间自然有几句抱怨,却是道:“母亲,这实在是不像话了,我虽然怀着身子,但到底是小辈,在旁边伺候着也就罢了,可母亲到底是长辈,
她一个太子妃,说是身上有病,不是早就好了,怎么还能这么矫情?”韩淑嫔本来就觉得自己在娘家嫂子面前没面子,此时听得这个,更加不痛快了,便淡淡地瞥了儿媳妇一眼:“你既怀着身子,好好地养胎,回头生下小皇孙来,皇太后那里
自然是喜欢,没事看别人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是太子妃,你能比吗?人家从小就和皇太后认识,你能比吗?”
顾兰馥:“……”
怎么能这样,她这婆婆到底是向着谁?
韩淑嫔:“阿砚前两日和我提过,说是要搬过去和你同住,既如此,你好好地笼络自己男人的心,好好地养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韩夫人从旁也不说话,只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兰馥。
顾兰馥不曾想韩淑嫔竟然这么说自己,羞得无地自容,只好低头道:“是。”
韩淑嫔眼看着顾兰馥离开了,之后叹气:“嫂嫂,别看我这儿媳妇怀了身子,可却实在是不够机灵,我也是命苦,倒是被她连累了。”
韩夫人恍然:“原来这样,我说呢,好好的怎么成了嫔,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韩淑嫔愁眉苦脸:“可不是么。”
韩夫人看看左右,却是神秘兮兮地道:“哎,这事说起来也是无奈,我若是早听说,是万万得劝你的。”
韩淑嫔:“什么?”
韩夫人:“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道?外面私底下都在传!”
韩淑嫔:“?”
韩夫人叹了口气,开始拉着自己小姑子的手压低了声音说起来。
――顾兰馥被韩淑嫔那么一说,心里自然是不痛快,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那丸药,她必须赶紧吃下,然后捡一个人多的时候,直接冲撞过去顾锦沅,到时候自己小
产,怎么也要让顾锦沅跟着倒霉。
皇太后不是宠她吗,那她就必须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这个太子妃是怎么戕害皇嗣的!
顾兰馥一时这么盯着,只可恨顾锦沅一直陪在皇太后身边,竟然不曾离左右,她根本寻不到机会,这么等来等去,不免有些煎熬了。
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那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
正愁着,便见顾锦沅陪着谭丝悦在那里说话,几个人说得兴致颇高,甚至竟然沿着那条路往旁边的假山处走去。
她心里一动,机会来了!而顾锦沅这里,见到谭丝悦自然是高兴,两个人也是许久不见了,拉着手好一番说话,说着间,恰好见到对面那里是福云公主,福云公主正坐在桃树下喝茶,只是她一边
喝茶一边不住地往不远处打量。
顾锦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胡芷云。
顾锦沅顿时懂了,懂了后,又越发觉得无奈,年纪轻轻的,她这是存着什么心思啊!
只是自己这个位置到底尴尬,却是连提醒都不好提醒,只盼着她早点做一门亲事,断了这个念头才好。
谭丝悦却不知道顾锦沅的心思,她拉着她的衣袖,小声地闷笑着:“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顾锦沅听得,脸都红了:“你一个没嫁的姑娘家,瞎想什么?你哪里听说的!”
按说这件事不可能传出去,宫里头的御医都有分寸,哪能乱说,谭丝悦竟然知道了?
谭丝悦却越发笑:“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左右是好事。”
顾锦沅羞愤难当:“你从哪里听来的,又是谁在嚼舌根子!”
若是传得难听,她定是要告诉太子了,让他去想办法,反正都是他惹出来的!
谭丝悦:“哎呀,其实大家都是好意嘛。”
顾锦沅蹙眉:“这还是好意,实在是太可气,还有你,我们素日要好,你如今却和人这么说我吗?”
谭丝悦顿时冤枉,也有些莫名:“啊?我,我也是听说你有好事,心里盼着你好,我也没别的意思啊。”
顾锦沅看她那样,倒是疑惑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好事?”
谭丝悦:“难道不是你怀了龙种?”
顾锦沅:“?”
这是哪里传来的消息……
谭丝悦也是惊讶了:“竟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你刚才干嘛那么恼,你,你是不是想岔了?”
顾锦沅一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来误会了,她就说,这种事情,御医怎么可能传出去?
偏生谭丝悦却开始疑惑了,探究地看着她:“啧啧啧,瞧你脸红成这样,太子妃娘娘,你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羞?”
顾锦沅无法了,便推了一把谭丝悦:“罢了,你一个年轻姑娘家,还没嫁人呢,问这么多做什么?快看,那里你娘招呼你过去,赶紧过去看看。”
谭丝悦看过去,果然见她娘翘头往这里看,她只好赶紧挥了挥手,和顾锦沅说了下,便过去了。
顾锦沅想起刚刚来,自己也是无奈,可真是做贼心虚了,当下笑叹一声,便要过去皇太后身边。
谁知道迎头就见一人过来,却是顾兰馥。
“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顾兰馥斜看着顾锦沅笑。
“二皇嫂好大的气性,不过你肚子大,可得谨慎着些,毕竟这里靠着湖,万一有个什么,我可担不起责任。”
顾锦沅自是感觉,顾兰馥就这么莫名跑过来,一看就心术不正,她也懒得理她,抬脚就要走。
但是顾兰馥好不容易寻到的机会,哪里能让顾锦沅跑了,当下就扯住了顾锦沅的衣袖:“哎呀,你干嘛推我?”
顾锦沅:“胡说什么?”
顾兰馥:“哎呀,你竟然推我!”
说着,她捂住了肚子,狼狈地倒在了地上,就在倒在地上的时候,她迅速地把那丸药吞了下去。
很快她的肚子就疼起来,疼得大汗直流:“疼死我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你,你竟要谋害我腹中皇嗣吗?”
她这么一嚷嚷,周围不少人看过来,大家一看是二皇子妃出事了,自然是吓得不轻,一时叫太医的叫太医,喊人的喊人,现场闹哄哄的。
顾兰馥疼得不能自已,却是紧紧揪着顾锦沅的衣摆:“你好狠心,你为什么要推我,太子妃娘娘,你何至于如此!”周围的人都惊到了,一时大家脸色不好看起来,这位太子妃竟然光天化日谋害皇嗣,如此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