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临绷着一张脸,似也恼怒极了,“好啊,那就劳请你出去,不要妨碍我更衣。”
林青玉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砸在魏临那张冷脸上,可魏临自幼习武,他打不过人家,最终,他只能愤愤不平地开门,又实在气不过回身狠狠踩了魏临一脚,怒骂,“乌龟生的王八蛋!”
他怕被魏临逮住,踩完这一脚就猛地往外冲,跑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林青玉靠在凉亭的栏杆上歇息,一想到魏临的神情和话语,心口处酸得发痛,他不懂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为何,只是惊觉自己竟然流泪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怎么可以因为魏临没有心而哭呢?
可越是想就越委屈,林青玉拿袖子胡乱抹脸,泪水跟不要银子似的往外洒。
他哭得起劲,身后忽响起一道清亮的音色,“青玉?”
是楚衍。
林青玉正是因为楚衍才与魏临闹翻,如今又被楚衍撞见自己懦弱地躲起来哭,丢脸丢到姥姥家,他虚张声势扼令楚衍,“我没有哭,你不准过来。”
殊不知,他如今讲话带着哭腔,反而像是在撒娇。
一抬眼,楚衍竟已来到他面前,林青玉红着一张脸想要躲,慌张至极,“不是让你别过来吗,你走吧,我待会就回落雨轩。”
楚衍非但不听,竟还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他错愕得瞪大了眼,豆大的晶莹泪珠就从眼下滚落,砸在了楚衍的手上。
林青玉哭得眼睛鼻头都是粉的,连带着唇瓣都红润了几分。
楚衍凝视着他,拿帕子轻拭他的泪,赶在林青玉开口前温声说道,“不擦干净,是想同窗都知道你哭过吗,青玉放心,今日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林青玉本就神伤,听他这么说,吸吸鼻子,黏糊糊地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找人拿麻袋套了你绑到后巷,让你知道疼是什么滋味。”
楚衍一点点为他擦去泪痕,颇为正经道,“我喜欢镶金边的麻袋,青玉家财万贯,若真要绑了我,可要满足我的愿望才是。”
林青玉觉得擦得差不多了,挣开楚衍的手,哼道,“你想得美你。”
楚衍手中还残留着林青玉脸皮的温度,瞧着林青玉哭过后粉色的面容,末了一笑,不言。
丢足了脸面的林青玉是不敢再在此待着了,大步往落雨轩的方向走,还不忘威胁楚衍,“记住你的话,今日的事若有第三人知道,我定不放过你。”
楚衍把帕子收回到腰间,笑容浅浅,叹息道,“那你便,不要放过我罢。”
第6章
林青玉难得硬气一回,几日下来,都不再搭理魏临,他不主动,魏临就更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两人同窗三年,还是头一回闹这样大的嫌隙,落雨轩的学子在觉得稀奇的同时,都劝林青玉跟魏临低头认错。
林青玉一听就恼了,“凭什么都觉得是我有错在先,分明是他魏临不讲理。”
同窗好言相劝,“魏临文采品行皆出众,怎会不讲理?”
话里话外都是林青玉有错在先,林青玉虽学术上没有造诣,但素日与众多同窗交好,如今见同窗只因魏临品学比他佳,便认定他有错,一气之下发了火,放下绝不与魏临来往的豪言。
他说这话时魏临本不在落雨轩,岂知话落便见到魏临出现在回廊处,眼里的寒意比腊月的霜雪还要冷,林青玉原就是冲动之下才说出这番话,却没想到真的被魏临听了去,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只得仰着脖子为自己造势,营造出毫不后悔的模样。
魏临静默看了他半晌,什么都没有说回了自己的位置,恰逢上课,林青玉实在不敢坐在魏临身旁,怕落了魏临的面子被魏临逮住打一顿,见夫子来,起身作揖,铿锵有力道,“夫子,我要换位。”
夫子也听闻近来魏临和林青玉之事,魏临是夫子的心头宝掌中肉,自然也认为是不学无术的林青玉有错在先,此时戒尺一敲,哼道,“又是你在挑事,既然你不珍惜魏临坐你左侧为你指点文章,那你便问问有哪位同窗愿与你同座罢。”
林青玉的位子是个香饽饽,谁不想坐在文采傲然的魏临身侧,夫子此番话一出,同窗皆争着抢着要和林青玉换位,最终听得楚衍道,“青玉,不如与我换位如何,也方便些。”
楚衍坐在林青玉右侧,林青玉也不愿位子有大改动,觉得可行,当即收拾起来。
魏临却忽然站起来,语气冷硬道,“夫子,我不赞同青玉换位。”
林青玉动作顿住,诧异地看向魏临,夫子也颇感不解,“你说说你的理由。”
“青玉已与我同位三年,他虽聒噪了些,但学生已然习惯,月试将至,若是贸然换位,怕是会影响学生的思绪。”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林青玉瞪大了眼,正想反驳魏临暗里刺他聒噪的话,夫子已经开了口,“如此,青玉你就别折腾了。”
夫子的心都偏到天上去了,叫林青玉如何服气,他想据理力争,却见魏临慢悠悠将眼神放在他身上,他被魏临这幽深的目光看得一抖,仰视魏临高大的身躯,又默默瞧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心中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拿手撑着下巴,气鼓鼓的模样。
他正气着呢,右侧的袖口轻轻被拽了下,不耐烦地低头一看,竟见楚衍手中拿了块糖糕,他眼睛一亮,趁着夫子不注意拿了糖糕就往嘴里塞,糖糕小,正好方便他咀嚼,他嚼着香软的糖糕,待咽下去才小小声地问楚衍,“哪里来的?”
楚衍笑道,“今日街上瞧见,定知你会喜欢。”
“算你识相。”
“林青玉,” 夫子拿着戒尺气冲冲地走来,“你又在课上低语!”
林青玉百口莫辩,眼见夫子的戒尺就要敲下来,楚衍却替他解围,“夫子莫气,是我有问题向青玉讨教,夫子要罚,就罚我吧。”
夫子狐疑地看着楚衍,楚衍说得认真,半点看不出假,夫子只得作罢。
见夫子也偏袒楚衍,林青玉又不高兴起来,用力地翻着摊在矮桌上的圣贤书,这次任凭楚衍再怎么拽林青玉的袖子,他都不肯低头看了。
此后几日,林青玉见了魏临,都仰了脑袋不拿睁眼瞧,若是不得不打交道,也是一口一个魏兄叫得生疏,他原以为魏临也会同样对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魏临在生气之余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脑子愚笨读不懂,自然也懒得费心思去读。
这三年他拿足了热脸去贴魏临的冷屁股,被人嫌弃痴缠,如今他林小爷不贴了,魏临又做出一副被负心汉辜负的模样,真是怪人一个。
再有七日就是月试,上两个月的月试林青玉皆名列末尾,他那两次都不敢把名次告诉他爹和哥,实在瞒不住了才敢说,被林景云强迫着背了长长的几篇策论,背得他脑袋都大了,这一回若他又垫底,还不知林景云要怎么罚他。
为了不再背策论,林青玉难得的认真起来,连与魏临闹矛盾这事都摆在了一边。
可他捧着一大摞一大摞的圣贤书,每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却成为了天书,且极度有催眠的效果,他总是看着看着就打瞌睡,也学那古人悬梁,刺股他是不敢的,一下就疼得他掉眼泪,徐姐儿见了还以为他背书背哭了,险些去禀告林景云。
眼见着月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记的东西却毫无增长,林青玉难得地犯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