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想到,她又病倒了。当今冬的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李贞病情忽然加重,人直接昏迷过去,病情比上一回还要汹涌。
今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皑皑莽莽,覆在檐瓦与地砖之上,连同树枝栏杆,一切都穿一层白。
行路艰难,李贞的宫女到太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许久。她急急忙忙地请了太医回去,太医却也束手无策。
另一边,自然也有人去告知初雪。
初雪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听闻消息,连忙穿了衣服过来。
李贞连呓语都说不出来了,她只是躺在那儿,仿佛已经死去。
初雪心中一凛,对太医说:“太医,你救救她。”
太医只能说尽力。
尽力二字,仿佛已经宣告了结束。
初雪跌坐在椅子上,扶着桌边,茫然地问李贞身边伺候的宫女:“怎么会这样?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那宫女哭红了眼,扑通跪下来,“奴婢也不知道,前几日我们殿下就时不时头疼,但吃了药便好了。哪晓得会这样……”
初雪目光茫然地挪向床上躺着的李贞,那群人手忙脚乱地救治着。
外头的风雪下得很大,新一轮的白来得很快,覆过旧的雪。那么白,白得好像丧事现场。
初雪别过脸,有些失态地叫人把门关上。
“关上!本宫冷!”
她莫名其妙地发火,没人敢忤逆她,全都瑟瑟缩缩照做。
好在情况还没那么糟,李贞还是醒了过来。
李贞浑身没劲,看了眼初雪,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从白天睡到黑夜。
初雪执拗地等她醒来,谁劝都不听。他们只好去请李成暄,李成暄来劝她,她红着眼,请求:“等贞姐姐醒过来好不好?”
她眼神震颤,抓着李成暄的衣角,有一瞬间兴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想起雨若。
可是雨若做错了事,贞姐姐没做错什么。
不应当。
初雪低下头,哽咽,她埋头在李成暄的胸膛呜咽。
太医说查不出原因,只能尽力而为。二殿下既然醒过来了,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可是李贞就是不醒。
初雪执拗要等,李成暄便陪她等。
反正很快就过去了,很快。
李成暄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她很快就要退出阿雪的世界了。
初雪哭得凶,李成暄哄她:“没事的,会好的。”
没事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就像你丢的那只兔子,或者像雨若。都没事的。
有我在就好了。
只要有我在,就可以了。也只有我,就可以了。
*
不知道第几轮风雪,李贞才算醒过来。
她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来,但仍旧眨了眨眼,向初雪传递她的意思。
初雪这才不舍地回了甘露殿,但这一夜,也没怎么睡着。
李贞也没怎么睡着,她让宫女扶着自己,提笔想给初雪写一封信。
她从窗牖里看见窗外白雪反射的光,忽然明白什么。
她要死了,她知道。她活不了了。
李成暄不会让她活。
这时候,她不觉得恐惧了,只是有点悲伤。今天她母妃来看过她一次,这时候,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她生在皇家,这辈子什么也没得到,好看的容貌,落落大方的性格,或者是许多朋友,尽数没有。母亲的爱,父亲的爱,也都没有。
李贞曾觉得,人生来就是要被枷锁框住的。母妃不爱她,可她不得不爱自己的母妃。因为他们之间是血缘至亲,还有兄弟手足,都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李贞想到初雪,她的朋友。还有顾太医,也是她的朋友。
她捂嘴咳嗽不止,手上已经没什么力气,她的字写得也不好看,这会儿更难看。
她给初雪写信,告诉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当她写完信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把那封信小心收好,又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