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在某个用完草稿本的最后一页，画了一张苏芸撑着下巴的素描头像，虽然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也不能让她知道。

　　有一个问题，乔诺其实问过几次，却没有得到过能称之为答案的回答。

　　“我还是想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乔诺侧过脸，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台灯把他的眼眸映得闪闪发亮。

　　“有很好吗？”苏芸笑笑，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只是不想让你留下遗憾而已。”

　　“什么遗憾？”

　　“不好说，很多很多吧。”

　　苏芸轻轻叹了口，她没办法把事情解释清楚，时至今日，她自己都没太能理清。

　　“虽然这么问真的很没有礼貌......”乔诺欲言又止。

　　“你问呗。”

　　“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朋友，是不是......”是不是没有好的结局，乔诺停了几次还是没能把这句话问出来。看她那日的痛哭流涕的样子，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

　　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苏芸会对自己如此好。

　　苏芸沉默了，细腻敏感如他，应该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是你喜欢的人吗？”乔诺鼓起勇气，尽管非常非常小声，还是把深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苏芸抬眼，恰好撞上了他稍显落寞的眼神，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她开口了：“是我很好的朋友。”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模棱两可。

　　事实她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取决于眼前的“乔诺”到底是不是真的“乔诺”，说是真的那就等于自己分不清虚拟与现实，说是假的，那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又是如此幼稚可笑。

　　“乔诺，我问你一个问题哦。你活到今天，有没有想过自己其实是在一本书的世界里呢？接下来发生一切都是写好的剧本。”

　　这问题她之前问过林泽，引发了一场哲学的头脑风暴，她突然想听听乔诺的看法了。

　　“所以说我是在一本书里，你是书外或是写书的人吗？”

　　乔诺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苏芸惊到汗毛直立，背脊的一股凉意直升到天顶。

　　以苏芸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看过什么穿书小说的。

　　而人的直觉真的可以准到这么可怕吗？

　　乔诺的表情认真到可怕，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苏芸一时间哑口无言。

　　“那我是什么结局呢？”短暂的沉默后，乔诺轻声问。

　　“啊哈哈哈哈，你想象力好丰富呀，开玩笑的啦。你知道网络小说有一种分类叫穿书吗？我就随口一问，你还当真了，学习学傻啦。”苏芸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他的肩膀，打起了哈哈。

　　“也是。”见她笑得前仰后合，乔诺也跟着笑了，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的，“不过，要是能知道结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乔诺紧接着的这句又让苏芸陷入了沉思。

　　的确如此，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对于不确定的未来充满了好奇和憧憬，更多的应该是不安和惶恐。

　　“那我提前给你剧透一下好了，你会考取首都的名校，找到一份前途无量且热爱的工作，遇见值得白头偕老的爱人，养一只可爱的猫然后相亲相爱，细水长流。”

　　“真的？”乔诺很配合地笑笑问。

　　苏芸拍拍胸口，向他保证说：“当然，我写的故事，自然是真的。”

　　“那你呢？”

　　“诶？？”

　　“那你的未来呢？”

　　这本书里，苏芸是没有未来的，理所当然，她也没有想过。即便身处其中，自始至终她也只把自己摆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在被允许的范围内改变着书中人物的人生。

　　“这个......我的未来......”苏芸支支吾吾，找不到答案。

　　“那你有什么梦想呢？想去哪里上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日后想做什么工作？”乔诺把她曾经问过的问题又原封不动问了回来。

　　很可惜，现在的苏芸已经没有梦想了。

　　日子忙忙碌碌，算不上太差但也谈不上太好。工作还算热爱，工资足够养活自己，平平淡淡一眼能望穿。

　　梦想？

　　这么奢侈的东西，她早就不配拥有了。

　　“我会成为一个有名平台的网文编辑，过着大多数时候抓狂但偶尔也有小惊喜的生活。下班了窝在被子里刷刷剧，看看文，周末了和几个好朋友侃大山吃火锅。有三两爱好，有两三好友。”

　　这不是未来，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在。

　　“听上去很不错呢。不过聪明如你，只做个编辑有些太屈才了。”

　　“哈哈哈哈，过奖过奖，就只有这么点水平。”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了。”

　　乔诺拿起桌上的两个空杯子，关掉了亮晃晃的台灯，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