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有最简单的家具,餐桌上浸着一层油腻子,仿佛怎么都擦不掉。别说电视机这种奢饰品,放眼望去,这个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那台录音机。
“不好意思。”季未生端着茶出来,“这桌子是我在二手市场买的,也就看着脏,但其实我早上才擦过。”
“我们……”霍红和李晴对视一眼,“我们哪能在乎这个啊…季妹子,你这屋里怎么连个冰箱都没有。”
“我正准备去买。”季未生淡淡道,“报社刚发了稿费。”
霍红拧着眉:“你们也没个电视,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们屋安静。小竹他――”
季敬竹在这时候插了句话:“霍姨,我不喜欢看电视。”
霍红:“……”
李晴:“……”
“小竹,你自己去院里玩一会儿,妈妈和两位阿姨有事说。”季未生说。
季敬竹乖巧地点头。
等到房间重归安静后,季未生才说:“红姐、晴姐,你们有话就直说,没关系的。”
“哎,你怎么――”霍红诧异。
“我就说分鸡蛋这个借口蠢透了。”李晴自嘲似的弯了弯唇角,“未生,那我们就直说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也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但是之前听到小竹说过他爸爸和没有户口的事情。而且你和小竹这个姓……你要是有困难……”
季未生放在桌上的指尖不自觉蜷缩,她偏头看了眼在院中的季敬竹,沉默良久,才缓慢地开口:“就是你们猜测的那样。年轻时无知,以为自己遇到了托付终身的人,谁成想他是个骗子。我们在一起8年,第二年的时候有了小竹,但他和我说家里反对我们结婚,让我等等――”
她将耳后的长发挽起,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我等了一年、两年,其实在第三年的时候,我就隐隐意识到被骗了。但我这人可能真的傻,居然相信他说的那套‘真爱都是历经千难万苦’,直到他的太太找上门。”
“我这才知道,我的爱情在别人眼中就是八年不见光的情妇。”季未生顿了下,“更可笑的是,我只是他众多情妇中的之一。”
“这什么狗男人!”霍红忍不住骂了句,“怪不得你说他被劈了,就他这样的,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李晴叹口气:“未生,你怎么不早和我们说。虽然相处时间短,但我们是真心把你和竹子当家人的。这四合院分了四间房,可我们终归是住在一个家里。”
霍红也说:“对啊,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事儿就看不起你――”
“谢谢。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只是――”季未生低下眼,“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能忍受唾骂,却不想小竹受到影响。”
霍红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未生,这事儿你今天和我们交了底,我和红姐也可以保证,出了这个院子,你听不到任何流言。”李晴拍拍季未生的肩,“我和红姐今天也不是为了揭你伤疤来的,我们就想问问,小竹上学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
季未生缓慢地抿着唇:“因为我是未婚,所以小竹不能入我的户口。不过我去年在报社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可以帮我――”
“男人么。”霍红突然问。
季未生身体僵了一瞬,尴尬地点头。
“你去年就认识他了,他今年都还没帮你。”霍红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种人我见多了,故意拿捏着你的软肋,达成他那些龌龊心思!季妹子,听姐的,下回再去报社直接大嘴巴扇他,不就一个落户么,我帮你弄!”
季未生倏地抬头,难以置信。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在派出所有亲戚。”霍红说,“我给你打听一下,还有老严,他认识的人多,赶明儿让他也跑跑。”
“这太麻烦了――”
“别和我们客气。”李晴眨了下眼,调侃她,“还是你不想让小竹上学了?”
“我……”
季未生从未收到过来自他人不求回报的善意,一时慌乱到语无伦次。霍红和李晴根本不给她再拒绝的机会,立即回了房。
大概过去了几分钟之久,季未生才回过神来,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应该再去和她们道个谢,结果刚走了两步,脚尖就被什么轻绊了一下――
是霍红刻意没拿走的那袋土鸡蛋。
―
季敬竹落户的事情异常顺利,只过去一个星期,季未生就拿到属于他们母子的户口本。
季敬竹坐在水池台子边,帮季未生洗菜:“妈妈,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菜。”
“要请院里的叔叔阿姨们吃饭。”季未生说,“他们帮了咱们的大忙,因为那个户口页,明年小竹就可以去上学了。”
“真的吗!”季敬竹弯起眉眼,“太棒了!”
“这都是叔叔阿姨的功劳,一会儿要和他们说什么?”
“谢谢他们!”
季敬竹独自开心了一会儿,突然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妈妈,这么多菜你都会做吗?”
“……”季未生被狠狠噎了一下,勉强道,“我尽力试试。”
自古真理,勉强是没有好结果的,这句话放在炒菜上同样适用。幸亏季未生只嚯嚯了一道菜,霍红他们就回来了。
毫无疑问的,当天的豪华晚餐并没有季未生掺和的余地。
尤其是当她看到沈海同的颠勺后,更加认为自己不应该去添乱。
几个孩子两眼发光,盯着桌上的菜流哈喇子,沈枫最先抵御不住诱惑,罪恶的小手伸向大螃蟹,却被严潜的父亲用筷子狠狠敲了下。
“严叔。”沈枫嘟囔,“平时您那么忙,都不见人影,怎么今天反倒有时间了。”
严父眯起眼,说得高深莫测:“家庭聚会不允许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