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转折[过去]
由于四人中有三人都怀揣着巨大的隐秘,所以之后发生的事情显得自然而然。
一顿大闸蟹吃的心不在焉,一开始霍红还以为自己厨艺失准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根结。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层面,没点自己的小秘密恐怕都是天方夜谭。感情、工作、学业都包含着无尽的烦恼,霍红索性也懒得去管,临散场时找了个借口,让三个孩子拿着螃蟹回家吃。
十月末的夜晚总是伴随着浓重的霜降一起出现,白色的雾气罩在人身上,莫名增加些落寞的色彩。
沈家和季家在院子的西南角,恰巧与陈家是条对角线,季敬竹无可避免的要和沈枫同行。可短短几十米的路程,愣是让两人走出两种速度。
一人急一人缓,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真真切切。
季敬竹逃似的跑进屋子,可刚一进门他便后悔了。心中有愧的人不应该他,凭什么他要跑?这么想着,他趴在窗沿上偷偷向外张望一眼。
结果就因为这一眼,季敬竹的心脏颤了一下。
沈枫还保持着僵硬的状态站在原地,房内透出的光线只照亮他小半张侧脸,眉宇之间陷在一种慌乱的无措里,是化不开的愁闷。
季敬竹直觉意识到他很不开心。他搭在窗框上的手指蜷缩了几个来回,刚准备推开窗,沈枫忽然动了。
只有几秒男人便消失不见,静谧的夜再次归于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季敬竹的幻觉。
沈枫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傻站在院子里,当回房后更没有心思去剖析“反常”。他将螃蟹放在桌上,给沈海同留了字条,又把沾染酒气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最后甚至拿起笤帚打扫卫生。
不同于有条不絮的动作,他心里早就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大概只有不断地找事情做,才能把那些混乱的念头抛弃。
一种自欺欺人又愚不可及的逃避。
这时,房门被人敲了下,随之而至的是季敬竹的声音:“开门。”
沈枫还没想好要不要找个借口说自己睡了,手指就不受控地拉开房门。
季敬竹脸色冷淡,也不管沈枫错愕的目光,自顾自进了屋。他帮沈枫整理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又烧了热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放在床头。
沈枫看着他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嘴唇轻动:“你、你怎么――”
“沈枫。”季敬竹低声念了一句,缓慢地鼓起腮帮子,又一点点泄气。
他像是呓呓学语的新生儿,声音里是极度不自然的别扭和不好意思:“你别不开心,我没生你的气。”
“……”
沈枫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深层含义,季敬竹匆匆出了房间,离开前又留下一句宽慰:“你别多想了,早休息。”
沈枫盯着那盒牛奶,伸手碰了下,不烫不冰。
他克制地滚了下喉头,心想自己对小竹子的喜欢不是毫无道理的。
他其实并不知道季敬竹今晚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不过他也能猜到这份气是来源于自己。或许是“教育”他不要打架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又或许是自己的醉态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无论如何,沈枫都没想到他们的“冷战”会结束在小竹子的主动示好里。
沈枫自认为把烦闷的蛛丝马迹掩盖的很好,至少严潜和陈樱都没看出异样。明明还在置气的那个人,却敏锐地抓到他的内心。
季敬竹的关怀,就像是藤蔓一般,将沈枫一层层吞噬掉。
他无力反抗,甚至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但他不能迈出这一步。
“同性恋”这三个字沈枫并不陌生,毕竟影视市场上也有几部关于这个题材的电影,厂子里的小姑娘还天天凑一起讨论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
可那些赞美的感叹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平行世界中,在现实,大众对这个名词的态度是避之不及的抵触与厌恶。
沈枫偶尔也听到过茶余饭后的鄙夷谈资:你听说没,XX被定为流氓罪,进去了。
彼时他都没把这事放在心里,而此时那些无心言论都化成沉重的枷锁,一条又一条压在他肩上。
从好早之前他就希望小竹子可以冲破云霄,哪怕他现在认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变了质,这份信念也从未改变一分。
如果一份感情会让季敬竹受到谩骂,甚至触犯法律,那从一开始规避掉才是最佳方案。
沈枫握着牛奶发呆很久,最终将它放在桌子上,又给沈海同的字条上补充一句――
爸,喝完奶再睡。
―
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心境的改变就停止,但刻画在里面的日常却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枫开始躲着季敬竹。
一开始季敬竹只当汽车厂事情多,可半个月过去他都没和沈枫打上照面,这才令他认清事实。
更可笑的是,当他旁敲侧击询问陈樱“最近沈枫是不是很忙”时,陈樱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吧,昨天他还约我去商场,给严潜选生日礼物。”
季敬竹是个聪明的人,心思也比一般人细腻。只多想一分,他就搞清楚沈枫在纠结什么。
他肯定想起那个似有似无的吻了。
酒精只能麻痹神经,又造不成失忆,更何况沈枫那天远没到“断片儿”的地步。
不过季敬竹不清楚沈枫避着他,是因为尴尬难堪,还是不好意思?
又或者……他也和自己一样,陷在不被认同的暗恋里。
因为这件事,属于季敬竹的夜晚多了好些辗转难眠,眼底下生生熬出两片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