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三个不同的声音,伴随着伴奏音合在一起。
沈敬竹盯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抬手挡住了眼。他再也看不下去,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唱出的每一句歌词,都化成了一把尖刀扎进他心里。
太疼了,鲜血淋淋。
而黏稠的血迹背后,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他和沈枫早就站在了两条不一样的路上,属于沈枫的那条路平坦宽阔、繁华喧闹;而沈敬竹的那条路他甚至从未踏入过。
沈敬竹偏执地守着“曾经”,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行越远,可当现在回头望去,才发现这条路早就……面目全非。
那些令人喟叹惋惜的爱情,不是因为两位主角之间不得已的分手,而是其中一人在不经意间,把另一人远远抛下。
更荒谬的是,被抛下的那人终于、终于看清事实后,还心甘情愿留在原地。
沈敬竹在心里想:能怎么办呢,我就是喜欢他,就是不想放下。
第16章 醉酒[过去]
季未生紧了紧大衣,走到暖气边摸了下,是冰的。她看向墙壁上的挂历――1996年10月28日。
这才十月底,天气已经这么冷了……
季未生一边想着“今年会不会提前给暖气”,一边念着“赶明儿要去商场给小竹买两件新棉服”。
季敬竹马上成年,除了面容愈发硬朗,个头也开始往上窜儿。季未生想到九月初去他们学校,正巧赶上他在操场打篮球,周边围观的女学生就像疯了一般盯着季敬竹看。
其中几个紧张地攥着矿泉水瓶,等到季敬竹一下场,一窝蜂似的涌上去。
季未生心里除了有莫名骄傲外,还隐隐生出一丝担心。她并不反对儿子谈恋爱,只是校园爱情不定因素太多,万一耽误了学习……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了。只见季敬竹冷着一张俊脸,目不斜视从女生身边经过,走到她面前:“妈,你怎么来了?”
“看你没带钥匙,过来送一趟。”季未生说,“我下午要去报社,回家的时间不定,怕你进不去门。”
“跑这一趟干嘛。”季敬竹心疼她,“我进不去家还能去霍姨的小卖店打发时间。”
季未生没再和他掰扯这些,反而略带揶揄地扬起下巴,示意他去看身后的女孩儿:“怎么不要她们的水?”
“我又不喜欢她们。”季敬竹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飞速蹩了一下眉,“烦。”
季未生觉得他这副模样还挺逗,故意调侃:“那你喜欢谁。”
不过是一句玩笑,谁成想,季敬竹擦汗的动作蓦地顿住,好半晌后才低声说:“没谁。”
想到这里,季未生的思绪被大院铁门砰得一声响打断。她连忙披上大衣探出身查看,只见沈枫扶着门框,歪歪斜斜地靠在上面,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
“小枫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季未生向着他走了几步,“今天厂子不忙么?”
“季姨。”沈枫直起身子,平稳地和她打招呼,“下午休假,提前回来了。”
季未生点点头,刚准备问他吃过午饭么,脚步蓦地一顿。虽然沈枫的一举一动看上去很正常,但离得近了,季未生还是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喝酒了?”
沈枫点了下头,不紧不慢地松开领结,往院子里走,在经过季未生身边时,他又抬手摸了下自己裸露的锁骨,然后垂着眸,将散开的领结胡乱勒紧。
季未生将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自觉弯了弯唇角:“是不是喝多了?”
“……大概吧。”沈枫话说的很慢,带着些醉酒后的迟缓,“我是第一次应酬,领导还说我表现不错。”
光听这颠三倒四的话语,季未生就知道他神志早就不清醒了,也没再问长问短:“你先回屋吧,我给你冲杯蜂蜜水。”
沈枫拖着声音“哦”了一声,在进屋前,又忽然回过身:“谢谢季姨。”
季未生轻轻叹口气。沈枫和严潜都已经毕业几年,一人去了汽车厂,一人去了私营企业。相较于沈枫来说,严潜这几年醉酒的情况颇多,季未生经常在半夜听到严潜呕吐的声音和李晴温声的安抚。
可要论心疼,季未生的天平更偏向沈枫。
都不提他母亲过世早,没怎么感受过母子温情,自从沈海同下岗后,沈枫有关父爱的那部分也缺失了不少。
几年前沈海同和朋友买了辆出租车,每天起早贪黑的拉活,连个人影都摸不到。用沈枫自己的话来说:别看我和老沈同住一屋,但一个月下来我们都见不上几面。
季未生理解他们为了生活的努力拼搏,不过这些要是用健康来换取,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她看着杯底的金黄色蜜*发呆片刻,抽了根筷子搅散,随后擦了些柚子沫进去,这才走到沈家屋门前。
“小枫。”季未生敲了下房门,“喝了蜂蜜水再休息。”
并没有人应声。
她愣了愣,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却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季未生犯难,看这情况只怕沈枫睡下了,要是放着不管,醒来后一定会头疼;但要是进屋,又显得不太适合。
虽然是从小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但到底还是隔着一层性别因素。
她正发着愁,大铁门又被人推开,季敬竹斜挎着书包走进来。
“你怎么也回来了?”季未生问。
“高年级统考占了我们的教室――”季敬竹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她的那个“也”字,“还有谁回来了?”
“你沈枫哥。”季未生将杯子塞到他手里,“正好,你给他送进去。”
季敬竹瞥了眼半天的房门,又看看蜂蜜水,蹩起眉:“他怎么了?”
“喝多了。”季未生说。
季敬竹的眉皱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