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提到这件事就头疼。
秦轶言看了眼他的书包:“到我办公室里来装。”
谢淮被他握着把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夹着尾巴跟他走进了办公室。
“刚开始学制图软件,教的都是基础知识。首先要记住尺寸线标注的规则,这是必考题,绝对不能丢分。”
谢淮听他唠叨,一边打开官网找到下载页面。可是正版软件都贵得离谱,订购一年将近八千,远远超出普通大学生的消费水平。杨文维虽然嘴上说要重视知识产权,私底下破解版软件早就满天飞了。
但总不可能当着秦轶言的面下盗版吧?谢淮坐在电脑前,看着肉疼的价钱默不作声。
“把电脑给我。”他突然开口,把那个死沉的游戏本搬到自己桌前,熟练地输入电子邮箱,点击登录。
谢淮看邮箱结尾是本校的域名,估计是他自己的账号。
“你帮我下载?”
“嗯,一个账号最多可以安装两台电脑,数据互相独立。”秦轶言看了他一眼,“反正我身边没有第二个人了,就当是帮你个忙。”
这家伙竟然也有懂人情世故的时候?估计是之前对他的印象太差了,谢淮现在竟然很感动。
秦轶言看了眼储存空间,说:“装在D盘里。”
“谢谢。”他趴在桌上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等待安装的时间有些漫长,谢淮想再和他交涉下抄作业的事情,试探道:“学长,我期中考及格了,你应该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吧?”
“你还是在保护她。”他起身冲了杯咖啡,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回桌前,“谢淮,我答应过你的事哪件没……”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声了。只见秦轶言为难地咬了下嘴唇,扶着椅背缓缓半跪在地上。
“我靠!你怎么了?”谢淮吓得从椅子里弹起来,接过盛满热咖啡的杯子,把人扶到沙发里。
他强撑着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手背的青筋随之梗起,额前几缕刘海耷拉下来,挡住了眼睛。
谢淮估计他是胃疼,顾不上说一声,直接翻箱倒柜找东西。可翻了半天,他的破药箱里只有几个棉花球,根本找不到治胃病的药,也没有热水袋之类的应急用品。
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半晌,秦轶言勉强地挤出几个字:“别找了,我没给自己准备药。”
“你是傻子吗?”谢淮气得骂人,“博士都快毕业了,还没学会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医学博士。”
“可是……”
可是他真的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吗?
谢淮想起篮球赛那天,秦轶言几乎能完美地处理场上所有突发情况。他并非不会照顾人,只是不想对自己好罢了。
――“他有自杀倾向。”郑嘉嘉的话在他脑中浮现。
这种悲观厌世的心态不仅表现在他神志失控时,而是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人总归会有情绪,他既然答应了社会不去攻击别人,就只能用自残来寻求发泄。
可这一切又不是他的错。
谢淮走到洗手台前,找了块擦手的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走到沙发前。
他把秦轶言的身体拨到自己肩上,解开他衬衣末端的纽扣,将热毛巾捂在肚子上。
已经疼得昏昏沉沉的秦轶言又被腹部突如其来的温度拉回思绪,睁眼见谢淮板着脸气鼓鼓地看自己。
“你这病怎么来的?是不是经常忙得忘记吃饭,晚上又熬夜到两三点?”
“差不多吧……”这会儿轮到他心虚了。
谢淮听完更加生气,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年,你的身体会完全垮掉的。”
“我本来就对未来没什么期待。”他很快恢复理智,坦言道,“人格障碍无法完全治愈。”
“但至少能在心理上得到改善吧?”谢淮把他的身体扶正,撩起袖子露出那截虫子触角般的术后伤疤,“你应该知道我出车祸的事,这条疤我没有给别人看过,但今天我想告诉你,你眼前就站着一个成功从心理科走出来的病人。难道你不想变好吗?”
他当然想变好,否则也不会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独自在世上苟延残喘。
见他沉默不语,谢淮又乘胜追击:“那就从认真吃饭开始。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约你吃午饭和晚饭,不许不回我消息。”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他摁住不断绞痛的腹部,疲惫又阴鸷地发问,“谢淮,你是不是迟早想死在我手里?”
“可率先闯入我生活的人是你啊!”谢淮又气又心疼,涨红了眼眶朝他吼道,“要不是你三番五次管我学习,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交集。我还是那个快被退学的小混混,你也还是活得那么辛苦的秦轶言。”
“除非你答应我从今往后再也不管我的学习,我就立刻从你眼前消失。”
其实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在羁绊产生之前,双方早就未经许可扰乱了彼此的生活。
所以双向越界,这很公平。
秦轶言呆坐在沙发上,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反驳。
他在担心自己的死活吗?秦轶言打开手环,发现每分钟心跳频率比正常快了七八次。
“所以,你想像与孔欣慧相处那样和我做朋友?”
“你干嘛和她比?”谢淮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和孔欣慧只是普通朋友,但我对你……”
又是什么呢?谢淮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喜欢,抑或是同情?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这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了。
是共生,是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的共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