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然后慕名而来的单身男女越来越多,这趟火车的生意越来越火爆,郑大哥,你的光辉事迹将传成一段佳话,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说完,还拍拍郑启然的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表情仿佛在说:苟富贵,勿相忘。
郑启然张大嘴,愣了足足有半分钟。
直到菜端上桌,香味袅袅扑鼻,他才如梦初醒。
“就你俩刚刚那一唱一和的默契,要没点猫腻,我还真不信!”
爱信不信!闻雪懒得解释,切了半根红肠往嘴里塞。
餐车尽头飘来隐隐的音乐声。吧台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坐在高脚凳上,怀里抱着吉他,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
一串舒缓的旋律过后,餐车里渐渐安静下来。
伴着吉他声,女孩轻声开口。她在吟唱一首不知名的民谣,嗓音慵懒沙哑,不经意地勾人。
安静地唱完一首,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闻雪好奇地问郑启然:“餐车里还有文艺表演啊?”她的语气颇为遗憾,“早知道前几天就该过来了。”
郑启然失笑:“什么文艺表演?车上太无聊了,正好有些乘客带了乐器,就来个即兴弹唱,解解闷儿呗。”
吉他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前奏比较欢快,女孩开口,唱的居然是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中文歌。
不少中国乘客都跟着哼唱起来,气氛热闹了许多,餐车很快变成了联欢会现场。
一曲终了,大家还意犹未尽,掌声也更加热烈。
方寒尽忽然凑到闻雪耳边,低声问:“听过俄语歌吗?”
闻雪愣了下,摇摇头。
国内有段时期很流行俄语歌,但都是将歌词翻译成中文,再由歌手进行翻唱。原汁原味的俄语歌,她还真没听过。
方寒尽弯唇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闻雪看着他的背影,穿过餐车的过道,一直走到吧台旁。
他低下头,对那位俄罗斯姑娘说着什么。
过了会儿,那姑娘扬起下巴,对他粲然一笑,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将怀里的吉他递给了他。
方寒尽坐上了高脚凳,将吉他搁在膝盖上,一双长腿懒散地敞开。
吧台周围很暗,只有顶灯投下一束暖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淡金色。
他低下头,微微弓着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扫――
一串旋律缓缓淌出,同样的琴弦,因为拨弦的力道不同,弹出的声音更显醇厚悠长。
舒缓的前奏结束后,吉他声归于寂静,只余一个男声在浅浅吟唱。
他唱的是俄语,磁性的嗓音,低哑中带点沧桑,伴随着伤感的旋律轻轻哼唱,像一个男人在对爱人的深情倾诉。
隔着几张餐桌,闻雪凝视着他,视线久久不曾挪开。
昏黄灯光下,那个男人孤独的身影,像一幅色彩厚重、充满故事感的油画。
她忽然有些遗憾,出门时没有带上相机。
但是有些东西,是照片留不住的。比如他的低吟浅唱,比如他偶尔投来的一瞥,再比如,她此刻怦怦的心跳声。
这么一想,也就不遗憾了。
这世间真正美好的东西,都如泡沫幻影,稍纵即逝。
见过,便是拥有。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哼。闻雪转过头看着郑启然,有些惊讶:“你也会唱啊?”
“柳拜乐队的歌嘛,俄罗斯男人的最爱。这首歌叫什么来着……”郑启然皱眉想了会儿,猛地一拍脑袋,“哦哦,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轻声呼唤我的名字……闻雪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这歌名满满的文艺范儿,跟这忧伤深沉的曲风挺搭。
“依我看,不止男人喜欢,俄罗斯女人也喜欢得很。”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郑启然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吧台旁,那个俄罗斯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寒尽,眼里是含羞带笑,波光流转。
随着一段轻柔的旋律结束,方寒尽礼貌地鞠了个躬,将吉他还给那个姑娘。
姑娘还在看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方寒尽低头一笑,斜倚着吧台,跟她闲聊了起来。
“有危机感了?”郑启然挑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闻雪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郑启然觉得好笑,荷尔蒙都酿成了陈年老醋,还不承认呢?
他叹了口气,唏嘘道:“俄罗斯姑娘啊,就跟这儿的天气一样。爱你的时候啊,温柔得像夏天的贝加尔湖,眼睛里的柔情蜜意都快溢出来了。不爱了,那眼神就跟西伯利亚的冷风似的,扎得你的心拔凉拔凉的。”
闻雪扭头看着他,眼底有几分探究。
哟,有故事啊?
郑启然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听一个朋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