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尽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做了个拱手礼:“感谢侠女出手相助。”
闻雪绷不住笑了,过了会儿,眉间又蹙起一层忧色,自责道:“其实我反思了一下,昨天我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们只是嘴臭了点,没什么恶意,我不该生气的。”
方寒尽摇摇头,“不,你做得很好。而且,生气对你有好处,你得多生生气。”
闻雪费解地蹙起眉。
第一次听到劝别人多生气的。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吗?
方寒尽给她解释:“心理学家做过调查,发现经常生气的人,不容易得抑郁症。负面情绪能及时释放出来,总比堆积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要好。”
闻雪仔细一想,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仍有担忧:“这样会不会讨人嫌?”
“我倒觉得,这样的你更可爱,像个活生生的人。”方寒尽揪了揪她的脸颊,“以后,想生气就生,想发火就发,想骂人……只要别骂脏话,随你怎么骂。总之,心情不好就尽情发泄,别把自己憋坏了。”
闻雪笑了,正要打趣几句,柜台边突然响起方春生怯怯的声音:“不要生气!姐姐生气很可怕!”
想到昨晚的冷战场面,闻雪也有些愧疚。
她蹲下身,对方春生说:“对不起啊,姐姐昨晚不是在生气,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因为啊……”闻雪抬眸看了看方寒尽,“因为你哥哥啊!他睡过头,误了飞机,姐姐只好一个人飞到这里。”
方寒尽:“……”
算了,这口锅我来背。
方春生长长地“哦”了一声,凑到闻雪耳边告状:“哥哥还买错票了,我们差点去了莫斯科!”
“哦,是吗?”闻雪冲方寒尽挑了下眉,眼神意味深长。
“……”方寒尽无奈地叹气,双手一摊,“我的错。”
―
吃过午饭,方寒尽开着车,带闻雪和方春生去附近逛逛。
车是在机场附近的车行租的,一辆黑色越野,底盘高,驱动力强,在覆满积雪的山路上开也毫无压力。
他开车很稳,以至于方春生又睡着了,四平八稳地躺在后排,小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均匀绵长。
很快到了科罗拉山的观景平台。闻雪和方寒尽下了车,手脚并用地爬上车顶,俯瞰山脚的景色。
一边是灯火通明的城市,一边是黑压压的森林和积雪,雪线的尽头是无边无垠的海,隐隐能看到一座港口,停靠着几艘灰色的轮船。海平面与天空相接,一片暗沉沉的幽蓝。
闻雪挂念着车厢里的小孩,心头浮起一层忧虑,“春生最近很嗜睡,会不会是生病了?”
“可能是昨天太累了。”方寒尽向她解释,“他跟着我奔波了一天,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五个小时的车。”
“五个小时?”闻雪有些诧异,从机场开车到娜塔莎家要那么久吗?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方寒尽看过她所有的旅行攻略,但她是在飞机上才突然想起叶子杭的建议,临时决定要换民宿的。
“你之前订的那家民宿,我去了,没找到你。我就猜你可能换了地方。”方寒尽眺望着海面,神色平静无波,“我给叶子杭打了个电话,要到了娜塔莎家的地址。”
闻雪一时无言,半晌,才轻声问道:“就为了来阻止我?”
“我想治好你。”
“抑郁症是很难治愈的。你不怕多了我这个包袱,以后甩都甩不掉吗?”
“怕什么?”方寒尽收回目光,垂眸望着她,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我也是个病人,只不过运气好点,及时得到了救助。如果哪天我旧病复发,你会甩掉我吗?”
闻雪也笑了,打趣道:“咱俩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方寒尽双手扶住她的肩,认真地说:“所以才要同甘共苦。苦,我们都吃过,也吃够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你是专业卖鸡汤的吧?这些年到底攒了多少励志语录啊?”闻雪揶揄了几句,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看,好漂亮!”
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抹红霞,渐渐地,红霞蔓延开来,像有人在幽暗的画布上涂上了一抹红,然后用水洇开,渲染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红晕,绚丽又柔美。
闻雪举起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惊道:“这不会就是极光吧?”
方寒尽看了眼手机,“快到中午十二点了,这是朝霞。过一会儿就变成晚霞了。”
“不是极夜吗,怎么会有朝霞?”
“极夜,是指太阳在地平线以下,并非完全是黑暗的。”方寒尽迎风而立,指着远方,“虽然看不见,但太阳一直都在。”
端起相机的闻雪无比认真。她抓紧时间找角度、调焦距、摁快门,只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美景。
方寒尽收回目光,侧眸凝视着闻雪。
比起天边的霞光,眼前的她更让人心动。
海天相接处越来越暗,随着最后一缕红霞消失在夜幕中,闻雪终于心满意足,收起相机。
方寒尽拉着她在车顶坐下,四条腿悬在车窗外,轻轻晃悠着。
闻雪低头检查着拍摄的成果,呼啸的风声中,她听见方寒尽说:“所以你看,即使长夜漫漫,黑暗无边,只要看见远方的一抹微光,人就会充满希望,期待黎明的来临。”
啧啧,方老师的心灵鸡汤又来了。
但是闻雪很受用。大道理谁都能讲,可是从他嘴里讲出来,更有说服力,也更能打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