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发烧
第50章发烧
高二七班的教室就在操场边上,谢苗刚和李老师出来没多久,吴正方就注意到了。
“涵江哥,你看那是不是谢苗?”
顾涵江正在做题的笔一顿,转头望向窗外。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走在操场的泥地上,仿佛这黑砖黑瓦间唯一的亮色。
都不用看正面,只瞧那高挑窈窕的背影,顾涵江都能一眼认出。
周围有女生在窃窃私语。
“看那女生的毛衣,大红色的,可真漂亮。”
“是漂亮,可惜毛线太贵,我们家孩子又多,根本穿不起。”
“我看不是穿不起,你弟弟不就穿了件蓝色的?”
吴正方听了,就笑着对顾涵江道:“人家都重男轻女,就谢奶奶家重女轻男。我记得小时候回奶奶家玩,老听淑琴嘟囔谢苗又穿了什么新衣服买了什么新头绳……”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顾涵江突然脸色一变,放下笔冲出了教室。
吴正方一愣,也跟了出去,正好看到顾涵江将要摔倒的谢苗揽在了怀里。
刚才顾涵江就发现谢苗不对劲儿了。
她和老师道别后,转身的时候身体明显晃了下,走路时更是脚步发飘。
果然一接住人,他就察觉怀里的小姑娘软绵绵的,还在不住地轻颤。
顾涵江心里一紧,忙低头查看她的情况。
谢苗半合着眼,脸蛋通红额头滚烫,明显是发烧了。
他立马去解自己的外套,“你忍忍,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谢苗闻言,努力撑开眼皮,拿一双迷蒙的桃花眼望着他,像是在努力辨认眼前之人。
就在这时,吴正方从后面赶了上来,“她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
顾涵江忙小心翼翼将谢苗交给他,让他帮忙扶着,自己则迅速脱掉毛料外套,裹在了谢苗身上。
“你帮我请个假,我送她去医院。”
他说着,抱起谢苗就走。
吴正方跟出去两步,想到什么又往回跑去,“你等等,我去叫淑琴跟你一块儿。”
正好谢苗他们班下一节要上体育课,他才转身,就看到了自家堂妹,忙冲她招手。
“淑琴你过来一下,快!”
“咋了?”吴淑琴疑惑地跑过来。
吴正方立马指了前面大步流星的顾涵江,“谢苗发烧了,你陪涵江哥送她去医院。”
吴淑琴和顾涵江把谢苗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
顾涵江将她放到病床上,她却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别走。”
那只小手汗津津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仿佛施了定身咒,让顾涵江顿在了那里。
似乎是感觉到他不动了,小姑娘闭着眼睛摸啊摸,将他的手抱在了怀里。
“我冷……我好难受……”
她哭唧唧扁着嘴,声音又轻又细,像只耍赖的猫儿。
顾涵江却浑身僵硬,耳根渐渐发烫。
好在这个时候,护士过来,塞了个体温计在谢苗腋下。
顾涵江别过眼,没敢去看那瞬间自毛衣领口泄出的白腻肌肤。
等他转回来,小姑娘已经改抱为抓,将他的手贴在了脸侧。
“她不是要跟你划清界限吗?怎么又拽着你不放?以前都是装的啊?”
吴淑琴在边上站了半天了,实在没忍住吐槽。
她总觉得正方哥就不应该叫她来,有涵江哥在她根本帮不上啥忙,还比这病房里的灯泡还亮。
熟料她话音刚落,病床上的谢苗动了动,把自己蜷成了个团儿。
“奶,我生病了,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红烧肉……吃鸡翅膀……”
奶?
吴淑琴和顾涵江同时怔住。
谢苗不是把顾涵江当成她奶了吧?
谢苗嘟嘟囔囔说了会儿,没等到回应,就晃了晃自己拽着那只手,“奶……”
还真是……
顾涵江脸有些黑。
吴淑琴则使劲儿盯住了谢苗的脸,“她不是听到了我的话,故意的吧?”
谢苗大概是真烧糊涂了,拽着顾涵江撒了会儿娇就不说话了,只难受地哼哼。
不多久,护士过来拿体温计,一看接近四十度,直接让办理住院,给开了退烧药。
顾涵江看着谢苗白皙的手背上被插上针头,全程薄唇紧抿,神色甚至还有些紧张。
等瓶子里的水下去三分之一,谢苗渐渐睡着了,他才轻吐一口气,看向吴淑琴,“她得住院,放学你自己回去吧,顺便去她家说一声。”
言下之意,他今天晚上要留下来照顾谢苗。
吴淑琴觉得谢苗姑姑就住在县里,怎么也用不着顾涵江,可瞅瞅他那样子,到底没直说。
她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郑老师请假。
郑老师听说谢苗发烧住院,仔细问了问情况,去校长办公室借电话打去了河东大队。
王贵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去吴家给吴老太太送才打好的毛衣。
毛线是谢苗用自己攒下来的压岁钱和零用钱买的,算是回谢吴老太太对她的照顾。
听说谢苗生病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去送什么毛衣,立马去找谢卫民,“刚苗苗老师打电话过来,说苗苗发烧住院了,现在去镇里坐车不跟趟了,你把队里拖拉机借我用用。”
程立春一听,也要跟着去,被王贵芝拦下了。
“你去镇里接接建华他们,别苗苗不回来,他们还在学校干等。”
王贵芝坐着队里的拖拉机赶到医院的时候,谢苗已经换了第二瓶水。
吴淑琴坐在一边发呆,顾涵江则左手被谢苗抱着,右手小心试着谢苗额头的温度。
见到她来,他收回右手礼貌地跟她问好,左手却动也未动。
王贵芝看着,就缓了缓脚步,“苗苗咋样了?”
“刚量过,烧已经退到三十八度二了。”顾涵江声音比平时要低上许多。
“你们吃饭了吗?”王贵芝又问。
吴淑琴说:“一会儿正方哥会过来给我们送饭。”
那就是还没吃。
王贵芝转身出去,拿粮票和钱买了点饼干过来,“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又问顾涵江给垫了多少医药费,把钱给了他,“这次谢谢你们了。现在坐车也坐不上了,正好我坐队里拖拉机来的,我让老刘在外面等你们,你们吃完就坐他的拖拉机回去吧。”
吴淑琴一听,立马望向顾涵江。
顾涵江垂眸看了眼谢苗熟睡的脸,最终还是抽回手,跟吴淑琴一起走了。
第二天早上谢苗醒过来,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就是人虚得厉害,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对于自己怎么会跑到医院来,她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模糊的视线里熟悉的下颌线条。
听她问起昨天的情况,王贵芝一下子想起自己昨天进病房时看到的那一幕。
“苗苗,你是真心想和涵江退婚吗?”她问自家孙女。
谢苗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愣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昨天是顾涵江送我来医院的?”
那那个接住她的怀抱,还有半梦半醒间一直给她温暖的大手,岂不……
谢苗垂下长长的羽睫,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送她去医院也就罢了,顾涵江那样孤僻冷漠的人,怎么会一直让她抱着手?
或许是她当时烧得太厉害,记错了?
王贵芝见她这表情,没再说什么,端过了床边放着的搪瓷缸子,“你姑早上送来的小米粥,还热乎着。你昨天晚上都没吃东西,起来喝点儿吧。”
谢苗到底年纪小,又不常生病,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见到她,谢家上下除了刘招娣,都心疼得不得了,大呼她瘦了,下巴都尖了。
谢建华三兄弟更是一点都没为这几天没补课高兴,像三只被抛弃的狗狗一样眼巴巴围着她打转。
谢苗:“这两天学习进度没落下吧?作业拿来我看看。”
谢家三傻:“……”
我姐果然是好了TAT。
谢苗住院这两天,继物理之后,各科老师也陆续考了市二中的期中试卷。
郑志安每科都帮她留了一张,她利用不打针的时间做了,回去上课的时候,正好赶上老师讲卷子。
“明明期中考试才考过的题型,我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居然还有人做错,你们上课都听什么了?”
李老师照例进门先发一通脾气,然后开始发卷子念分。
谢苗想着自己当时发烧脑子不清楚,最后一道大题都没做,分数肯定不高。
果然念到她时,她只考了82分。
谢苗从上高中起,不论期中考试还是平时测验,就没掉下过九十分。
82分,对她来说已经考得很不理想了。
同学们都觉得意外,可想想她考完试就发高烧住院,班里不少同学第二天去医院看望她时她脸色还白得厉害,又觉得情有可原。
倒是曹洁的成绩有些另人意想不到,居然考了89分。
而她其他几门课也都考得不错,明显比期中进步了一大截。
难道她这阵子努力学习不是装的?
她早这么上进,还偷人家谢苗卷子干什么?
同学们在心里嘀咕,曹洁上去拿卷子的时候却得意而又挑衅地看了谢苗一眼。
可惜谢苗看也没看她,只低头和郑志安的卷子对着答案。
曹洁一拳打空,心里像是憋了一团火,一下课,就跟上了出去做操的谢苗和许文丽。
“谢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次物理只考了82分,连我都没考过?”
“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苗苗姐发烧住院你不知道啊?”许文丽立马怒了。
曹洁听了却嗤笑,“谁知道她是不是觉得考砸了,怕丢人故意装病的。”
“为什么我觉得发烧的不是我,是你?”
谢苗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脑子烧坏了吧?是不是装病,大夫还看不出来?”
“你脑子才烧坏了!”曹洁瞪她,“你少给自己考得不好找借口,有本事咱们期末见。”
许文丽一听,笑了,“你这是脸还没被打够?还是你又想到啥新办法偷卷子了?”
曹洁最忌讳别人提这个,登时被噎得脸色发青,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咱们走着瞧”。
谢苗懒得理她,只私下跟许文丽说:“你也该好好学习了,别到时候连她都考不过。”
许文丽立马头皮一紧,想到了曹洁那得意样儿,“你说得对,我可不能连她都考不过。”
许文丽回去就开始埋头学习,平时那么跳脱的性子,居然也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看书刷题。
谢苗看着笑了笑,转头望见斜前方的吴淑琴,又想起那天送自己去医院的顾涵江。
现在看来,吴淑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讨厌,有时候甚至还满可爱。
那么顾涵江呢?
他能在她卷子丢了的时候花三节课帮她找回来,能在她生病的时候毫不犹豫送她去医院,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
她纯粹把他当成原书男主来看,会不会太片面了?
谢苗出院几天后,顾涵江和吴淑琴一回家,就看到吴老太太在那儿美滋滋地试着一件全新的绿色毛衣。
“这是苗苗她妈帮我打的,咋样?好看不?”
程立春针线活儿好是全村出了名的,那毛衣前面织了格子纹,当然好看。
吴淑琴忙点头,还上手摸了摸。
吴老太太就指了炕上,“那边还有两套帽子围巾手套,是给你和涵江的,说是你们平时跟苗苗一起走,这次苗苗生病还第一时间把她送去了医院,谢谢你们对她的照顾。”
吴淑琴本来想傲娇地说她才没照顾谢苗,一看其中一套是嫩黄色,帽子顶端还有个绒线球,立马住了嘴。
谢苗今天戴了个红色的帽子十分漂亮,看款式,跟这个好像差不多。
她迫不及待拿起来扣在了脑袋上,乐颠颠跑到门边照镜子。
然而第二天,和谢苗一样带着全套帽子围巾的,却只有顾涵江。
“吴淑琴你怎么没戴?不喜欢吗?”谢苗有些好奇。
吴淑琴:“……”
她能说她被涵江哥拿新毛衣收买了,含泪决定只让她们俩戴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