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点心吴姐显然也都是早上现做的,阿姨对食物都有种热情,不像他自己有时犯懒就随便对付。
这时半圆形的饼拿到手里还带着温热,软韧外皮裹着豆沙,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配方,是有糖分又不会腻的清甜,大概考虑到他的情况,没有做很酥,也不会掉屑到床上。沈榭抿了一下舌尖,甚至还有小豆半碾开之后带着外皮的颗粒口感。
吴姐在一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感叹:“叶先生也真是狠得下心……”
什么?沈榭停止咀嚼,有些迷茫地看过去一眼。
真的坐起来之后又和躺着不同,早晨习惯性的低血糖有些发作,他是真的有些分不出注意力去做两件事。
结果这一眼看过去,吴姐索性敞开了念叨起来。沈榭听了有两分钟,才反应过来阿姨是在替他自己打抱不平。
“这才……”吴姐自己念到一半,忽然有些小心地看他一眼,顿了一下才继续小声嘀咕,“才……第二天,也能放得下心不管,Alpha了不起哦。”
一转脸看见沈榭听到这里还笑了一下,立刻又佯作生气的样子:“你还笑得出来啊!”
好我不笑了。阿姨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他着想,沈榭赶紧举手投降:“谢谢阿姨,我知道的。”
但等阿姨走后又有些空落落的。
已经醒过来了也不想继续再睡,但确实哪怕第一天已经吃得很饱第二天也不能不吃饭,一样的道理,这种时候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的信息素,就很容易变得敏感起来。
想了想先拿出手机给小姑娘的妈妈发微信,告知下一次课程可能要推迟的消息。这个点对方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没有回,沈榭等了一会儿,退出来划过列表,忽然又看到余青冉的名字。
从去参观那个陶艺展到现在其实也才过去了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隔了很久的感觉。余青冉后来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是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的。
沈榭看了一下,自己居然没有回复。可能是那天被小姑娘的信息压在下面就没有注意,事实上他当时几乎自顾不暇,难得感到有些狼狈。
但之后青哥也没有再发新消息过来。
沈榭思考了一下,还是点开输入框给对面回消息:“没事,已经到家了。”
又补充一句:“那天晚上有点事,没来得及回复,不好意思。”
结果这次退出之前顶上居然就变成“正在输入”,没过一会儿对方的信息跳出来:“哦我知道,那天后来我看见你的Alpha了。”
看见叶沉?沈榭心里一动:
“是你告诉他我在哪的?”
他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转念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告诉过余青冉这个家教地点。
然而对面很快回过来:“哪能啊,我都没上去跟他打招呼。”
余青冉心有戚戚:“你的Alpha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接近。”
他自己一个Alpha,都觉得平白被对方的气场压一头。
真的吗,沈榭回忆了一下那天叶沉和自己打电话时的语气,其实还算平静,甚至不知道怎么,有一瞬间还让他觉得对方心情可能不错。
余青冉大概是看他有空回消息,立刻一条一条发过来:“后来我看他开车走了啊,还以为是把你接回家了呢。”
嗯?沈榭一时没空注意这些,从看见余青冉的第一条回复起,一个从那天下午就仿佛浮现在脑海里的念头又隐隐约约开始成型。
叶沉是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做家教的。
“嗯,后来他接到我了。”沉吟一下编辑好消息发回去,想了想还是又多问一句,“你之前说,觉得我的Alpha对我不好?”
“?”余青冉在几公里之外摸了摸脑袋,“哦,我当时是觉得,他是不是太管着你了。”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你看另一方面你出门工作他还会来接你下班,可能有的A就是比较细致在意得比较多,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
结果没等他把这句话打上去,对话框里又跳出来新的信息:
“如果……”沈榭有些犹豫地打字,“如果你有一个Omega,今天是他发情期的第二天。”
他按了按太阳穴,其实看见余青冉的上一句话时他就感觉心在沉下去,旁观者当然不一定就比当局者理路清晰,但当局者一直刻意回避的东西,站在圈外的人却是可以直言不讳的。
他慢慢把剩下的问题问了出来:“这种时候,你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家吗?”
这次对面“正在输入……”了很久。
久到沈榭都有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信息素波动太大,才揪着个小细节胡思乱想,Omega就这点不好,有时候你甚至没办法判断一种情绪到底是情绪本身,还是仅仅信息素的作用。
其实在某个瞬间他也会觉得,如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是不是日常生活就还是能像这样延续下去。
他可以画画,做点心,收拾花园,出门给小朋友上课。
可以等着叶沉回家,像从前一样对Alpha敞开自己,然后在又一次信息素交换之后沉沉睡去,睁开眼就是下一个安静的清晨。
他的要求不算很多,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能够满足于现下的这种生活。从前余青冉不是没有暗示过他和叶沉之间关系的异样,但如果接受了自己对Alpha来说并不多么重要,那么很多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完美,但可以接受――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并且一厢情愿地这样扮演着自己在这场生活中的角色。
从父母家庭,到福利院里的朋友们,美好的事情是不是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消失,他不知道。
他只能尽力地抓住当下,哪怕这个“现在”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但他也从来不想轻易放弃。
其实沈榭并不是很在意Alpha怎么对待自己的发情期,最后的那个问题也只能算是一种亡羊补牢式的移情。
如果明知道精神上的信任已经崩塌成一盘碎沙,人类脆弱的本能还是会立刻会想要往另一个方向寻找支持。
一对正常的伴侣之间会存在那样无孔不入的掌控吗,一个哪怕对他的Omega有一点点感情的Alpha,会把那样不打招呼就插手对方的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的事吗。像这样的问题,他甚至都不愿意问出口。
――“我不干涉你”,他还记得叶沉当时说过的这句话。
他也很笃定地和余青冉说过,这份家教“和他没有关系”。
然而有些努力想要相信的东西其实像纸一样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