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榭哥一起吃饭吗。” 陆宁溪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下一句话就丢下惊雷,“都怪我,我才知道你又回到叶先生那里去了。”
等到两个人在校外的小餐馆坐下,沈榭才知道陆宁溪指的是什么事。
“我那次帮你弄抑制剂,好像被叶先生知道了风声。”
陆宁溪坐在沈榭对面,脸上满满都是诚恳的歉意:“要是我当时再小心一点,可能你在大学城这边的事也不会那么快被知道。”
沈榭倒是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茬,不过当时叶沉在陆宁溪的房子里找到他之后也没有立刻让他回去,所以其实也怪不到对方头上。
“没关系。” 沈榭很温和地道谢,“不管怎么说,当时还是多亏了你。”
他们落座的这间小餐厅并不是很高端,一看就是附近大学生常来聚餐约饭的地方,陆宁溪会约他在这里也挺出乎沈榭的意料。
不过现在看对方一脸忐忑又因为他一句话消失无踪的样子,又觉得陆宁溪可能真的也就真的是个普通大学生。
同样算得上出身豪门,在他身上就好像完全没有叶沉那种严谨家教之下不近人情的样子,相反还有些热忱的跳脱和生动。
果然一顿饭吃得团结活泼,陆宁溪显然常来这里,推荐的几个菜味道都很好,沈榭还拿出手机记了一下中间一道鱼的做法,想着回家可以自己试一试。
“这样就能做出来吗?” 陆宁溪看他拍完照又一条条写备忘录,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崇拜,“也太厉害了吧,难怪叶先生那么紧张你――”
嗯?
沈榭抬起头,露出一些表示疑问的神情。
“哦哦。” 陆宁溪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提到了敏感话题,不过还是解释说,“其实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叶先生当时得到你的消息,二话没说就丢下手上的事出去找你。”
像是生怕沈榭不信,又补充强调:“当时是个宴会吧,在场好多人,应该都看见了。”
这倒是真的出乎了沈榭的意料。
仔细想想应该就是叶沉追到那间出租屋的那个晚上,但 Alpha 后来也没说是怎么找到他的,沈榭默认叶沉手眼通天,也不觉得是什么奇怪的事。
反而是后来为什么会有那个方主编和 “张总” 之流找上门来,到这时倒得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在那样的场合举止出格,总会有一些有心人记在心里。从照片事件之后他就知道了这些有钱人之间的手段也高端不到哪里去,这时只有一些果然如此的无奈。
他点点头和陆宁溪表示自己知道了,伸手拿调羹去舀面前的汤。勺子提起来的时候液面稍微起伏了一下,但没有洒出来。
算了,他想,和 Alpha 之间这样进退来回不知道第多少次,又有什么意义。他总是会被一点点似是而非的细节就弄得心软无措,覆辙重蹈一千八百遍,难道少了今天这一次又能怎么样。
从莲水湾居离开这段时间他也有空想了想自己的事情,从过去到以后,包括未来生活的方向。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到叶沉的身边,事实上哪怕是现在回过头再看,离开 Alpha 也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对面陆宁溪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他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转而又兴致勃勃地问他:“小榭哥今天怎么会在大学城这边?”
其实他和陆宁溪租的房子都还没有到期,沈榭月初的时候还转了租金过去,也是因为不想那么快让余青冉知道。
结果陆宁溪还是不知道从什么其他地方得到了消息:“放心吧,我还没告诉青冉。”
他倒是很知道该说什么。
沈榭想了想,把最近接的单子和他说了,没想到陆宁溪听完转了转眼珠:“我怎么听说,最近叶先生也在这边有什么项目。”
这下沈榭是真的信了他们这些豪门之间也有一个八卦圈,什么风吹草动都传得很快。
陆宁溪提到叶沉就是 “叶先生”,显然也对这位在商界颇有实力和影响的 Alpha 有些忌惮,相比之下和沈榭反而更像是 “一边的”。
果然几秒之后他就反应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沈榭:“不会吧…… 叶先生的那个新投资,就是你现在在画的这一个?”
第62章
沈榭很平静地离开了那家餐厅,陆宁溪坚持要付账,他也没有和对方争。
其实大学城附近的口味再怎么也不会贵到哪里去。沈榭从前在这里念书的时候虽然不是能没有计划地花钱的那一类,也还是来吃过几次,现在再从餐馆里走出来都有种时间折叠的感觉。
临别时陆宁溪还问他要不要紧,说自己有车可以送他――这时候倒有了些富家公子的意思,不过也是真的很敏锐。
或者是同为 Omega,哪怕再坐拥资源,看似不必在乎那些东西,心里对未来不可知的忐忑还是一样的,所以也能很容易看出沈榭在这段感情中间犹豫的那个点。
沈榭最后拒绝了陆宁溪要送他回去的提议,一个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了一段。心里好像有一个线团在来回地滚,冬天的阳光看起来薄薄的没有什么穿透力,真的在午后这样穿过其中,过了一段时间却也感觉到身上茸茸地热起来。
经过一个天桥的时候还看到有学生模样的人在拍短剧,想到一月其实也是临近期末,说不定是传媒影视一类的专业要交的大作业。
但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又完全感觉不到那种背负课业的紧张感。相反只有很活泼的笑闹,不停地从那个被反光板围拢的世界里传出来。
沈榭站在马路的这一边看了一会儿,很奇妙地,只是隔着一道斑马线的距离,好像从那边一步跨到这边,就是两个世界。
回到莲水湾居之后把今天重新到现场补充的点整理出来,打开电脑发给甲方的负责人,到这一阶段草图基本就算是定稿了,之后只要按时间表完善细化,到最后审核交稿就可以。
一旦开始工作心思又渐渐沉下来,最后在画室待了一下午,中间陆宁溪还发来了消息,没有再提中午的话题,只是说到自己其实在南方也有一些认识的朋友。
“小榭哥的作品集,随便拿到哪里都不会是没有竞争力的。” 陆宁溪好像难得用这么正经的词汇说话,“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话,我都可以帮到你。”
一些开画廊的朋友,学长学姐,建筑系入学的时候都加试过美术,本来也能算广泛意义上的同行――并不是只有叶沉那里才能有工作的机会。
陆宁溪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提他身为陆氏公子的另一重身份,想来也是一种贴心。
但就是这样沈榭才更诧异,没想到对方真的要帮人帮到底。
这些年他一个人在社会人间生存,当然也有过快乐的大学时光和同窗情谊,但这个世界上最根本的人际关系纽带可能毕竟还是利益的勾连。
说到底他不可能忘记被亲生父母丢在中间互相推诿的那段时光,好像一夜之间站在孤独的十字路口,两边背道而驰的幸福生活都没有他的位置。
再后面的事情好像大梦一场,总之一个小孩子突然被推进那种境地,被亲生父母抛弃之后又在冷漠的亲属中间辗转,血缘关系从近到远,直到最后真的到了福利院反而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