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榭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避讳,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对叶沉承认了自己是从福利院出身的事实。从社区到学校,Omega 的人生履历简单到几乎苍白。
或者可能就是这种干净的身世背景,才符合叶沉这样的人对情人的要求呢?有时候他会这样想,然后又忍不住感觉到一阵隐秘而荒谬的不安。
叶沉标记了他,但也没有再关于他们的关系多说过一个字。
或许一个有分寸感的 Omega 也不应该再问那么多。
这世界上有大把和他相同性别的人,因为一朝行差踏错就从此失去对自己人生的控制权,有的决定哪怕仅仅是相差几天也可能面临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在这社会最低贱的那一群人里面,也从来没有缺少 Omega 的存在。
――而叶沉给了他优渥的生活,来自 Alpha 的庇护,以及最直接的,身体和信息素的安抚。
大多数 Omega 会在分化之后的几天到几个月内迎来第一次发情,而在那之后无论是找工作、社交,甚至房屋租赁条款都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是叶沉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让他至少不用流落街头、遇到随便一个更差的对象,或者在每一个发情期饱受那种刻进基因和骨髓的折磨。
他应该感到满足和感恩。
事到如今沈榭已经很少再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反而是在他们分开之后他有过一段在各种亲戚中间辗转的日子,人情冷暖利益交换这种道理,跨过一道坎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长歪成充满戾气的样子。
沈榭对家庭的印象很淡薄,有记忆以来的大多数童年生活反而是在社区度过的,十几个孩子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日子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因为年纪大一些的关系,他后来反倒经常是照顾别人的那一个。
社区福利院的宿舍窗外有大丛的芭蕉树,他到现在都记得深夜里雨水落在上面的声音,好像托着一段醒不来的梦,或者一场无止无尽的漫长旅途。
当他表现出一些分化成 Omega 的前兆时,倒是有过一些目的各异的人来询问过领养的事宜,不过当时他已经考进了本市的一所艺术学院。
“我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离开福利院的那天他这样对照顾自己长大的 Beta 阿姨说。
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这应该算是他长久以来一个隐秘的愿望。虽然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道路和生活,不知道那颗分化的种子究竟什么时候就会破裂发芽,但至少在当时他已经能够用自己的作品换来一些稿费,支付学业的代价也因为几项奖学金的覆盖而变得不那么困难。
而那之后几年的生活几乎平静到不可思议,那场尚未开始的青春期好像被隔空按下了暂停键,直到毕业前夕,他的身体上本该成熟一个腺体的地方都再也没有过额外的动静。
或许自己不会分化成一个 Omega 呢,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想。
当时他已经在学校里交到了一些新的朋友,也因为成绩出色而颇受专业课教授的喜爱。如果可以的话沈榭希望自己能够在一家插画杂志找到工作,或者去学校里教小朋友们画画。教师行业总是格外青睐 Beta,他也一定能够胜任其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父母的关照,没有伴侣的庇护,似乎也都不太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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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沈榭终于忍不住给叶沉发了一条消息。
他现在用的手机是叶沉标记他之后给他买的,比起之前几年里用的那只老旧的二手机要好用很多,不过沈榭平时没有很多人要联系,最多只是偶尔有一些约稿会找上门来。
他现在还是会接一些画插画的委托,帮出版社或是游戏公司设计插页和图标,大多是大学时就攒下的客户人脉。不过 Omega 的工时受到身体因素的影响太大,所以现在像这样的活也不会很多。
沈榭把手指移到对话列表的最上面,那里叶沉的上一条消息还停在一个月前,问他是不是发情期快到了。
“叶先生今晚还会过来吗?”
他把这行字发出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您谈。”
第4章
作者有话说:很长的一更√ 关于 ABO 搞了很多私设,大家随便看看好啦
意外的是叶沉的回复来得很快。
Alpha 大概是刚刚结束工作,只简短地回复说自己今晚有应酬来不了,让沈榭自己吃饭。
哦。沈榭慢吞吞地站起身。“自己吃饭”,这个形容好像是在敷衍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去冰箱里拨拉昨晚剩下的虾。如果叶沉要来的话这种剩菜当然是不能吃的,为此他还专门花了半个下午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
他很难得这样期待叶沉的到来,一整个下午守在厨房的时候也曾有过希望,但最终还是像这样,石子丢进小潭里,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沈榭昨晚没有动那些虾,现在拿出来还有一半是完好的,包在保鲜膜下面色泽艳红。他对这一类的食材没有什么特别偏好,叶沉倒是喜欢,但总是嫌麻烦。
他看出这一点,所以如果有类似的菜都会主动帮对方剥开剔好。
不过既然今晚 Alpha 不来,那就无所谓了。
直接把玻璃餐盒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两圈,端着饭菜走到桌边的时候还有些漫无目的的空虚,思维好像突然被悬到空中,蜘蛛丝荡悠悠地晃。
结果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居然又闪了两下,下一秒叶沉的消息跳出来:“你在家不是也会画画吗?”
沈榭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叶沉的意思。
他在家做什么并不是秘密,二楼有一个房间就是专门为了他画画开辟的工作间,大面落地窗包裹住半个空间,从上午到黄昏都有很好的采光。
他是喜欢这个房间的,好像莲水湾居这个大茧里又精巧地套进一个小茧,推门进去有各色各样的画笔颜料,成叠不同品种的纸,松节油牛胆汁大小刮刀,一切沈榭熟悉的工具都分门别类收在墙边的架子上。甚至为了怕弄脏房间,他当初还特意给整个画室都铺上了新的墙纸。
让他惊讶的是叶沉居然还记得他昨晚说过的话。
沈榭想了想,打字回复:“在家里太久了,想出去接触一下人群。”
这当然只是一个理由。实际上沈榭这些年接单的数量渐渐变少,如果单靠自己画画,是绝对过不上现在这样的生活的。
他现在做的那些,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只是小宠物无聊的乐子。主人知道金丝雀被管束太严也会抑郁生病,于是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允许他给自己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