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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第15章

求侠 群青微尘 2957 2021-11-25 01:41

  武立天身心震恐,不顾身上伤口忙将铁殳一旋,转用另一端迎上这第二刀。他分明看出这刀势不寻常,虽无杀机,却能杀人。那少年仆役竟弃了先前的缓和路数,换了个戾气大盛的招式对上他。

  武林盟主之子这一回终于抛下了轻蔑之情。他明白,眼前的这个衣衫破烂、气喘吁吁的少年仆役甚至要比他以往遇到的那些“门派传人”、“百年奇才”更强几分,再不用杀招自己可要败于其手下。

  于是武立天暴喝一声上前,这吼声浑厚凌厉,瞬时浑浑风雪大破。他又将全身气力倾注于双手之上,心里暗念誓要拦下这一刀――只见一点银光自雪雾中飞出,落在那漫漫黑潮之上!

  王小元则头脑混沌――这一刀过后,下一刀该如何出好?一刀为攻,二刀为守,这两刀仿若挥尽世上所有路数,再无后招可出。他无意杀人,可武立天将出杀招,他二人将面临死生一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刀出。

  殳到。

  ――生死胜负,定于二者相接之时!

  可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此刻,廊上忽而传来一声粗哑的嚷叫。

  “王小元,我和你说过别踩着海棠…!”

  听到这怪叫声,相斗的两人动作皆一顿。但就是这紧要关头的一停顿,二人手中的兵戈皆有所偏离,进而转变了战局。

  被直截了当地叫了名字,本在聚精凝神的王小元本能地吓得浑身一哆嗦,竟不知觉地收回刀刃半分。

  少年下仆余光瞥到金少爷扯着破锣嗓对他嚷嚷,且从廊上怒火中烧、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这才猛地想起金乌曾千叮万嘱他别踩坏了院子里的宝贝海棠。他与武师激斗正酣,院内早已狼藉一片,也难怪这主子这么大动肝火了。

  按常理来说,王小元收刀,武立天应占了便宜才是,可这青年武师也着实被金乌乱了些许心神。全因金乌在奔过来时忽地脚下一滑,竟骨碌碌地朝他们二人撞来!若不避让,这手忙脚乱、哇哇大叫的饭桶就要撞到他们两人之间,被一刀一殳穿个透了。

  武立天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自己实则从未下手取过人命,眼看着铁殳将要刺到狼狈的金少爷,他竟也不自觉将两手偏了半分。

  即便如此,这伤人一刀与杀招一殳是怎么也收不回的了。误闯入两人相斗的金少爷的小命,八成是怎么也保不住罢。王小元知这结果,不忍再看,只得闭了双眼提心吊胆地等这刀出完。他平日不喜金少爷,但也不至到要取其性命解恨的地步,现在被迫至此地步,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虽知不可杀人,但于此情此境之下,究竟该如何收场是好?

  ――正当王小元万念俱灰、穷途末路之时,他忽又听得自房檐上传来一记清脆的砖瓦响当声。

  他记得这声音。

  那是三娘给他送饭、他俩在柴房中谈话时,王小元曾听到过的声音。

  王小元虽眼目浑浊,但哪怕是在风雪嘈杂大作时,任何微小细声也都逃不过他的耳朵。那时他怕三娘操心,故未说出,现在一响起他便立即认出了――确是有人在瓦顶上!

  在冬夜里一直矗于瓦顶之上,不畏寒气,甚至坐观武立天和他生死相斗而不被两人察觉的此人,武功究竟会高妙到何等地步?

  而这个深不可测的人,此时动了。他一动,瓦片就不住地响。

  比瓦片更响的是他的嗓门。他说话的时候,王小元只觉得耳鸣嗡嗡,胸口似有千百只大钟相撞,似是连脚跟都站不稳了。

  那人说:“且慢!”

  话音未落,一条翠绿的竹棒赫然插进两人之间,硬生生错开了刀殳之势。但这一阻拦可不算成功,虽说被吓得狼狈不堪的金少爷的小命好歹是保住了,但出招的二人皆受反冲,武立天被竹棒震开,大惊之下铁殳脱手。金乌则向后翻了几个跟斗,栽在雪地里哎唷直叫。

  唯有王小元精疲力尽,气喘急促,却仍握着刀站在原地。他头疼欲裂,昏昏沉沉,隐约看见有一身躯壮实、手脚细长的老爷子立于他身前,几番辨认后恍然大悟,这人正是昨日卖糖人儿的老汉!

  武林盟主之子一看那老汉便叫了出来。“恶人沟竹老翁,你为何来坏我好事?”

  老汉哈哈大笑,声如洪钟。“什么好事?被这小娃娃打得屁滚尿流也算好事?老夫今夜喝了点小酒,浑身燥热,正想上房溜达吹点凉风。见你们斗得欢,也忍不住插一手来了。”

  武立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你横一棍进来,我这铁殳打定了赢的主意出去,收回时必不可能输!”

  竹老翁知他逞强,也不想和这后生多费口舌,转身来看王小元。打量了一阵后,这老汉忽问道。“老夫眼熟你这小娃娃,你是姓金还是姓玉?”

  此时一站定,王小元渐觉疼痛渐渐涌上身来,虽觉竹老翁问得奇怪,但也无暇顾及,只暗忍着痛道。“……姓王。”

  听他答话,竹老翁又是一阵大笑。“我送你那两个糖人儿还留着不?”

  王小元忽地想起他送了自己糖人、金少爷又全将其抢走的事,面上不禁一红。“留……没留着。”

  老汉笑够了,忽而正色道。“看在老夫面子上,今日都停手罢。你二人相斗,一人有杀意而无杀技,一人有杀技而无杀意,结果偏分个你死我活不可。不如都停手不战,还能和气些一道喝点小酒。”

  虽说面对比自己有资历的长辈,青年武师说起话来收敛半分,却不改急躁冒进的性子。“我可不愿,一日不分胜负,我这心一日不安。”

  “这不是你愿不愿的问题,”竹老翁道,“还要看这个小娃娃。”

  两人看向王小元,这少年仆役只是默默的站在雪中,一言不发。半晌,他握着断刀的手微微动了动。

  武立天一喜,以为王小元尚存战意。

  但还未等他出声,只见这少年忽地跪坐下来,殷红的血在苍茫白雪中显得格外刺眼。王小元一声不吭地扑倒在雪地里,握刀的手便再也不动了。

  他毕竟还是在方才相斗之时受了内伤,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地来。

  “王小元!”

  方才还在胡乱嚷叫的金少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冲上前来,廊上的木婶儿也赶忙奔入院中去扶王小元。看着他们,又看看呆若木鸡、茫然若失的武立天,竹老翁长叹一声道。

  “…看来,今日不停手也不成啦。”

  第6章 (六) 未减去年冬

  回过神来时,他目中已是一片雪白。

  无垠的雪原在面前延展,其末端与了无生机而昏暗的天穹相融,让他再也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自己又身处何方。仿佛是被冻得麻木了,他的四体如铅灌沉,躯干却仿若浮在空中。

  看不见雪落在何方,听不清风从何处卷来,他却清楚自己身心骨血俱已寒凉。摸摸心口,喜、怒、哀、惧、爱、恶、欲俱不在,躯壳仍存,但神魂已散。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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