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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第99章

求侠 群青微尘 2928 2021-11-25 01:41

  只听被救的那人笑道:“多谢公子相助,在下…”

  金五往怀里一摸,丢了一枚碎银下楼,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谢。”

  那人道:“此乃大恩大德,在下需好好报答才是…”

  “不用。”金五说。

  “不知贵人方便留个名姓否?待在下返回此处,好重谢公子一番…”

  “不方便。不谢。”金五答。

  “名号也成,住处亦可…”

  金五捂起了耳朵,他有点后悔救这人了。

  那人叹息:“那在下只能用这银钱去买酒,买来后为公子留上一杯。说到喝酒,独酌虽有风味,却不及二人同饮。若不能报恩,又不得与公子共赏海津繁华。在下捏着这卖酒钱实在是心头沉重,觉得酒味苦涩也。”

  他又絮絮叨叨道:“公子当真不肯?在下并非恶人,不过是一介行走江湖的刀客。听闻海津有美酒‘棠下眠’,想着在动身前一品,无奈盘缠遭窃……”

  金五听得烦了。从这人先前不依不挠的态度来看,他估摸着此人要从娘胎里那档子事说起,准是又臭又长。

  于是他猛地支起身子来,向楼下喝道:“你究竟要说到几时?我不与你饮酒…”

  但金五忘了:他此时手伤未愈、两臂无力,突忽起身时竟一时撑不住,身子一晃便往阑干外倒去。他顿时心里暗叫不好,伸手去扶漆木格子时已经晚了——整个人从梨阁二楼摇摇晃晃地跌下。

  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候天楼刺客,金五不是未曾冒过这等险。他刹那间心念一动,蜷着身子就要在空中打个滚儿摔在地上。

  不想此时有人伸手一把揽住他,带着他打了个旋。踉跄两三步后方才站好。金五一抬头,发现接着他的那人正是方才在楼下的絮叨鬼,顿时僵得不知所措。

  这人打扮也甚是古怪。但见他一袭白衣,头上戴着顶大竹笠,笠沿垂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却怎么也看不清其人面容。他腰间挂一把莹白如玉的长刀,颇有一副雍容不迫之度。

  只听得那人笑道:“——多谢公子赏脸。”

  第61章 (二十一)念久却成魔

  不知觉间,左三娘走到了一座小庙前。

  此时四下人烟渐稀,斑驳的朱柱旁是间煎茶铺,竹椅翻倒,木桌蒙尘。请香处只摆着块儿长凳,上面散着几枚铜钱与香杆,半个纸糊灯笼在地上被踩得稀烂。三娘在同乐寺待久了,对寺庙自然抱着亲切之情,竟似魔怔般抬脚走了进去。

  这间小庙幽深漆黑,自昏暗里飘来袅袅水香,远处又红通明亮,自空中遥远地现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那是倚着峻石的施乐观音,手执药草,目视莲花。

  地上散着香灰与折断的香杆,忽明忽暗中,拜垫上隆起的数座脊背如同波浪般起伏,伴随着微弱而悲哀的啜泣声。几位身着破麻棉布衫、裹着脏污巾子的人掌心向下,缓缓移到拜垫中央立起。

  “观音救灾救难,与药于人……”蜡黄的脸上,两片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带着麻木与道不明的悲苦。

  几位庄稼汉子往漆红的功德箱里投上铜板。仔细看来,他们面皮上布着可怖红斑,松垮得似要随时脱落。他们不去寻药,却将身上余钱全数用来请香、投功德箱。三娘见了便奇道:“各位大哥,你们这是得了什么病么?”

  庄稼汉颓丧道:“若是知晓了,便不用在此处求观音庇佑了。”

  “为何不去医馆、药房里取些药来吃?”

  那些病殃殃的汉子道:“那些皆是大人物的去处,小人看不起病,也吃不起药,黄符也无钱来买。便只能点几炷香,待香灰散了扫些浸在水里饮下。”

  “这可治不得病呀…”三娘喃喃道。庄稼汉们听了突然神色激昂,似扑食饿虎般探过来问道。“姑娘可知是什么病症?”

  三娘瞧着他们身上红斑,只见皮肤上深深凹洼几处,皮下黄水涌动,似是一触即破。有人鼻中衄血,身有丹纹,两眼呆滞昏暗。她未曾见过这般疫症,便摇头道:“不知。”

  众人如泄了气般,双肩垮了下去。有人责备她,喃喃道:“既然不知是什么病症,那为何能断言治不好?既然无药可用,还不如求神问佛。说不准菩萨慈悲愿以甘露点我,方还有一条生路。”

  庙里氤氲着飘渺香烟,还有一阵阵悠长的、似是从纹裂的土墙隙里露出的抽噎,这泣声拂在三娘耳里,又痒又难受。彤红烛火里闪烁的施乐观音,双手掩面埋下/身去的布衫农妇…仅有在这破落庙里她们才敢进庙烧香,像花般散开拗断的香柱与沉凝烟云,她看着这些物事,忽而觉得悲上心来。

  观音闭目,何人与药。

  她想起在盘龙山里瘫倒在台阶上的密麻尸体,想起红枫林里垂死之际微笑的金十八。若是神佛有耳,便不会如此冷酷无情,不曾对世人伸以援手。

  梦里的景象忽而在眼前浮光掠影般闪现,她忽而明白自己要做何事了。左三娘定了定神,转身向庙外走去。

  有人说槛木是释迦牟尼的双肩,于是她临走时在门槛上用力跺了几脚,方才扬长而去。

  -

  一卷青帘半舒,瓮头折着一支艳红秋海棠。酒肆前方巾紫衫的小厮叠手而笑,面如春花的胡姬于酒招下轻歌曼舞,明黄双袖飞舞。

  阑干四围,彩画布檐。濩水倾泻,交织成水帘将各座分隔,明彩绢条幌子在水光里虚虚实实。主廊上摇曳着舞姬们的柔美倩影,纱帘之内摆着张深碧长案,案侧有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相对而坐。

  身着黑衣的是位面色惨白如幽鬼的少年。他眼窝深邃,眦角上挑,显出一番飞扬煞气;深碧眼眸又好似两汪墨潭,其间潜着惊涛骇浪。让此人看来既锋利得如同割风淬雪的刀刃,而不失沉凝刚重。

  白衣人则戴着垂纱斗笠,一袭雪衣,举手投足间柔若无骨,连最娇艳的胡姬都胜不过其薄柳之姿。但其气质并不近于女子阴柔,而是平缓磊落如皎皎明月。

  金五盯着那白衣人,眼里戒备甚重。

  一想到这白衣人方才举动,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腰间像是烧起了一阵火,燎得肌肤生疼。由于左不正的缘故,金五最怕别人触碰,因而刚才揽住他的那般亲昵举动足能教他心烦意乱上一整日。

  白衣人可不知道金五心里恼恨,抱拳恭敬道:“既然公子不愿透露名姓,那在下便报上自家家门罢。在下名叫玉……”

  金五冷冷地打断他。“…我没兴趣。”

  他探到帘外一招手,便有胡姬笑盈盈地扭着腰肢迎过来。她们的口音带着浓厚的卷舌音,字也似从口里一个个蹦出来的。“客官要何酒菜?”

  金五道:“‘棠下眠’,要两斗。”

  胡姬们面面相觑,道:“客官,‘棠下眠’是最好的酒,恐怕要二十千钱哩。”

  她们瞧这两人衣着朴素,又年纪轻轻,不似有钱人,不由得出声迟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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