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宴淮,待宴淮去看他,又飞快将手指收回去缩在衣袖里面,垂着小脑袋,一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的可怜模样,小心翼翼问:“少爷…… 我…… 你刚刚…… 说,说……”
话没说完,他脸已经红透了。
“喜欢” 两个字说不出口,他哪里配。
可宴淮还要使坏,明明知道季安的意思,还要故意问:“我说什么?”
季安说不出来,红着耳根支支吾吾半晌,终究还是含糊过去,声如蚊蚋地说:“可是… 辛少爷说的是真的。”
他又开始抠自己的衣角,两只脚也开始往一起收拢,极其紧张。
宴淮很肯定,自己如果再稍微逗一下,这小傻子就又要哭了,所以他不逗季安了,牵着季安的手让季安坐自己怀里,抱住了,才问:“那安安喜欢辛家少爷?”
季安其实不太敢让宴淮抱,但是又不舍得从宴淮怀里挣开,就浑身僵硬地坐着,幅度很小地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
他声音很含糊,半晌之后才又开口解释:“他要去男妓馆,让老爷知道会罚他的…… 我不想…… 少爷,我以前觉得辛少爷对我很好。”
他终于被打开了话匣子,缩在宴淮怀里给宴淮讲他那些事。
关于爹娘的那一部分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季安一边回想一边说,慢慢讲到遇上辛弛,又说到在辛府的生活,小人儿容易满足得厉害,有可以饱腹的食物,有可以蔽体的衣物,就觉得辛弛给了他天大的好,更别提当时辛弛一时兴起也会赏一些小东西给季安,后来还让他去私塾跟着读了几日的书。
宴淮只搂着他静静听,他以前只从季安那会儿的一身伤和后来季安的只言片语中猜到辛弛虐待了季安,可现在才知道在那之前季安吃了更多的苦,不由得心里隐隐泛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疼。
季安十四年的人生其实乏善可陈,很快就讲完,他缩在宴淮的怀里,软软糯糯地求:“少爷,我不好,辛少爷救了我的命的,我应该一辈子报答他,可我很坏,我…… 我不想离开少爷,少爷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有句话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讲的人多,做的人少,难得一个这样做的小傻子,被宴淮捡着了。
这个小傻子傻透了,自己都讲了喜欢他,还心惊胆战地在害怕自己因为他离开了个人渣而嫌弃他。
宴淮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季安说:“我说了喜欢你,安安不是听到了。”
怀里的人刚刚还只是耳根是红的,他话说完,那抹红就从耳根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嫩白的小脸简直红得要滴血了。
宴淮心都软了,用些力气将季安抱起来让他坐在床上,打算去给他倒杯水来。
讲了那么久的话,季安嗓子有些哑了。
然而他倒了水,一转身,季安正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两只手都抠着床板,一副想要跟过来又不敢跟过来的样子。
宴淮没想到自己的定心丸这样不管用,小孩儿还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直到过去将茶碗递给季安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问季安:“安安,你觉得辛弛救了你对你好,但是后来不要你了将你送到庄子上去,所以怕我现在救了你,以后也会不要你,是不是?”
所以醒过来便要求自己不要送他走,所以总是战战兢兢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在看见自己要买下那个卖身救母的姑娘时哭得一塌糊涂。
季安捧着茶碗喝了一小口,才小小声 “嗯” 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道歉:“少爷对不起……”
宴淮碰了碰茶碗,示意他先把水喝完,然后才将茶碗收到一边,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说他一句:“傻不傻啊。”
他说:“救你的人会扔掉你,但爱你的人不会,知道吗?”
季安到底还是哭了。
宴淮的话说完,他只愣了一下,就迅速搂住了宴淮的肩膀,抱住他从来只敢拽一拽衣角的少爷,脑袋砸在宴淮的肩窝里,水汽一下子就湿透了宴淮的衣领。
他哭得抽抽噎噎,小声叫:“少爷……”
再也不会被丢掉了,他怎么敢想,可宴淮就是这样任由他抱着,后背温暖有力的手臂一直稳稳地拖着他,告诉他这不是做梦。
他长这么大,哭过很多很多次,痛哭过,吓哭过,这好像是第一次喜极而泣。
季安把自己闷在宴淮怀里,像只贪心的小狗,要在主人身上能赖多久是多久。
直到他情绪稳定下来,眼泪收场,季安才后知后觉到了一点丢脸,难为情地抹了一把脸,将本来就哭花得脸抹得更花了,睁着双哭肿的眼睛小声说明:“少爷,我哭完了。”
宴淮嘴角向上挑了一点,但又很快沉下去,将人从怀里挖出来,语气严肃起来:“那安安的答案呢?”
刚哭完的人脑袋还是懵的,季安茫然地看着宴淮,宴淮便提示他:“之前是辛弛救了你,所以你掏心掏肺对他好,那你现在对我呢?是因为我救了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可季安还是没有听懂,少爷待他好,他就要待少爷好,还有什么别的呢?
这时候外头有些动静,很热闹的样子,藿香的人还没出现,声音已经传过来了:“少爷,少爷我回来了!”
宴淮瞬间有些头疼,这愣头青怎么在这不上不下的当口回来了。
但藿香带回来的人得他去安顿,身边这个小傻子没安全感的很,他得将那姑娘安顿到其他院里去,就只好起身,对季安说:“自己想想清楚为什么想跟着我,想不清楚的话,今天就不许来再来蹭我的床睡觉了。”
季安瞪大眼睛看着他,瞟见门口风尘仆仆的藿香身侧立着个一身白衣、弱不禁风的女子,是宴淮当初在南边帮过的那一个。
他脑袋瞬间就乱了,下意识跳下床去,赤着脚就去拽宴淮的衣服,哭意还没有止住,讲话还在打哭嗝,一句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我不要…… 少爷说了喜欢我。”
他抽噎两下,被逼急了才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抱着宴淮的腰说:“我也喜欢少爷……”
第39章
作者有话说:宴啊,拾金不昧是个好品质啊(没有
藿香一句 “少爷” 噎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噎死,瞪着眼睛看眼前的两个人,只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他家少爷疯了。
他眼睁睁看着宴淮摸了摸季安的脑袋,跟季安说:“去把鞋穿好,然后洗把脸,一会儿该吃饭了。”
藿香咽了口唾沫,然后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掐自己的胳膊――疼的,他没做梦。
他心有余悸地想:完了,我果然是疯了。
然而宴淮无视藿香风中凌乱的表情,没事儿人一样将那姑娘安顿了,这才看一眼仍旧一副惨遭打击模样的藿香,吩咐:“留意她一点,不要让她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