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尾音带着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模糊不清,远处传来了孩子嬉笑的声音,看来已经到了附近补课班放学的时间。
“你们是……”
两人一同循着声音转了头,沙坑边的路上站了个矮小圆润的女人,脸上带着笑意,脑门上还在冒汗,看起来刚刚赶路到这里,她肩上背了个粉色的书包,书包的主人从她身后探出了头――是一个黑且瘦的小女孩,还穿着校服。
辛悲慈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先戴上帽子还是先站起来,女人的视线移到了他脸上,表情有些意外,大而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
“这不是辛悲慈吗,你都长这么高了!”
他的手抖了一下,那半截烟灰终究落了下来,正好掉在他腿上。
第25章第25章
辛悲慈马上按灭了烟头,迅速拍了几下裤子上的烟灰,腾一下站起身,乖乖叫了一声:
“齐老师。”
女人正带着一脸笑意擦着汗,回身叫女儿出来打招呼,小女孩本来就一直向后退,看到忽然站起来的红头发更是吓得躲到了母亲身后,但脸上倔强的神色没变,初生牛犊一般打量着两个男人。
何满也站了起来,说实话这是他没想过的画面,辛悲慈见她有种见到长辈的乖顺,而她看起来却还不是当长辈的年纪,眉眼舒展,还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女儿的认生也没能让她眉头皱一下,她回身招呼两人上楼,又捉住了想躲的女孩,把钥匙扔过去喊她开门。
小女孩接过钥匙,转头又看了他们几眼,她还是在操场上疯跑的年纪,晒得有些黑,虽然瘦,但步子很快,几步就跑到了楼道前,途中还回头了几次,大眼睛始终在辛悲慈的头上看。
母女二人的房子在二楼,两室一厅,进门先是向左的玄关,再往里是绿白相间的皮革面沙发,铺着米色的编制垫,小女孩已经拿过书包跑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三个大人。
“真没想到你能长这么高,当年看你时还又瘦又小的。”
齐明心又感叹了一次,手里倒着茶水,一脸欣喜地打量着两人,辛悲慈正笑着揉头顶的红发,赶紧伸手接过了茶,开口问道:
“我记得之前这里是桌子?”
“是啊。”她又倒了一杯递给何满,“后来就搬走了,先生走之后搬的。”
说到这她停住了,两手在毛巾上局促地擦了下,笑着说了句去拿水果便快步进了厨房。
她倒的茶水还烫着,何满把杯子放回了茶几,却看到辛悲慈实实在在闷了一口,咽下去后小声说了句:“我真傻。”
何满夺过了他手中的杯子,反问道:“你想烫死自己吗?”
不知道是不是真被烫到了,辛悲慈的眼圈有点湿,他没回应何满的责怪,自说自话般说着:“她真的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齐明心再回来时端了水果和糖,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何满不动声色地拍了下辛悲慈的后腰,主动转移了话题。
刘向斌和她的女儿今年六岁,上学比较早,现在已经是一年级下学期了,齐明心在女儿的学校教美术,周末会去少年宫教书,母女俩的日子过得算得上有不错,女儿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对两人的到访也是带着十足的求知欲,但关于父亲的早逝她没有过问,齐明心觉得总有一天女儿会想知道,而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我们只告诉她父亲是意外去世的,没有提到他是自杀。”
说到这里齐明心的声音变小了,手指又搓上了毛巾,辛悲慈忽然坐直了身子,认真说道:
“齐老师,我一直在找跟你当面道歉的机会。”
她惊异地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不解。
“这件事一直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他吸了口气,双手拿到了桌子上。
齐明心愣了下,脆生生笑了起来,她这样的神色倒像是个年轻姑娘,她的手掌覆上了辛悲慈颤抖的手背,明亮的大眼睛里还带着分明的泪。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辛悲慈还在上学时,齐明心也是铁中的老师,她和刘向斌是单位联谊认识的,同年就结了婚,当然,她也很快认识了辛悲慈,那年他还没长高,头发还是黑色的,眼睛里还有少年的单纯,以及对自己师长不同于他人的渴望,这点齐明心当然也看出来了。
“我从来就没怪过你,喜欢别人怎么会有错。”
他牵动着嘴角勉强笑了下,眼睛里却全是懊悔,齐明心收回了手,眼神里带着看孩子般的关切。
“你走了以后,一切还好吗?”
“一开始不太好。”辛悲慈瞟了旁边的人一眼,何满也在看着他,“现在都好。”
齐明心笑着看两人,轻声说:“那我希望你们一直都好。”
接着她又像想起什么一样站了起来:“你们留下来吃午饭吧,我买了羊排――不用帮忙,你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她又按住了起身要帮忙的何满,自己风风火火去了厨房,留下两人坐在沙发前。齐明心带来的氛围很奇妙,像是过年时那个最热情的长辈,又像是熟人中总是乐呵呵的那个大姐,换句话说,很有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仿佛很快就会破碎,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何满先开了口:“你之前怎么没提过她?”
“我怎么敢提。”辛悲慈的手肘拄在膝盖上,手掌托住了下巴,另一只手从果盘里摸过一块酥心糖,“她从来都那么好,还留我吃饭,还给我收拾了空房间,那时我爸还总是打完我把我赶出来。”
他心不在焉地撕着糖纸,眼神却在看着别处。
“我走之前,刘向斌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了父母,之后不久,我到处跟男人睡的事情就传遍了。”
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炉灶的声响,听起来很有烟火气。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个人传错了,传成我和他上床了,再后来他就自杀了。”
糖纸终于被撕开了,他把糖扔进了嘴里,紧接着他迅速吸了口气,可想而知,被烫破的嘴又被糖划到了,何满想起身给他接了杯水,却被拉着重新坐回了沙发,他问何满:
“你猜刘向斌为什么来给我补语文?”
何满叹了口气应了一声,示意辛悲慈接着说。
“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