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王卿可依诏行事。”
孟太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瞥了脸色涨红的吴敏一眼之后,又扫视了一眼殿中的群臣,然后才开口道:“都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是连这个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读的什么圣贤书?退朝吧。”
……
“欺朕太甚!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上好的青瓷杯被摔得粉身碎骨,赵吉翔却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他这就是忤逆不孝!逆子!逆子!”
童贯和匆匆忙忙赶到亳州的高俅都紧紧的低下头,谁也没有开口劝解。
上皇要求释放李邦彦的旨意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直接沉底,甚至还因为而成了李邦彦等人的催命符——
原本当今所说的是要秋后问斩,可是上皇的旨意一到京城,李邦彦等人就直接被宰掉了,被赐绞的李棁甚至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儿留个全尸,反而被传首各镇。
这种情况,无异于在赵吉翔的左脸上抽了一巴掌之后感觉不太舒服,非得再把右边的另外半张脸也抽一下才行。
“太原那边怎么说?”
气咻咻的坐回椅子上,赵吉翔道:“粮草,物资,太原和金国那边,都是怎么说的?”
“回官家,”
童贯躬身道:“当今出征之前,曾给沿途州县下过征集粮草的诏书,像弓箭等物,则是从汴京城中抽调的,根本不需要沿途补给。
太原和金国那边,因为老奴的人手要避开官家的大军,所以现在还没有回来,老奴也不清楚如何。”
“再派人过去!”
赵吉翔怒道:“金国不就是要岁币么?朕给他!实在不行,朕将河北三镇都割让给他!”
“官家?”
悄然抬头望了赵吉翔一眼,童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太学生陈东组织了大批的太学生联名上书,要求当今斩杀蔡京和李邦彦等人,若是官家要求亲征路上的沿途州府不得准备粮草,只怕那些学生又要胡说八道了?
另外,金人索要河北三镇之事早已在汴京传扬开来,当今亲征围困太原的完颜宗瀚所部,汴京城中不仅有许多良家子自带干粮从军,还有许多绅捐钱助军,若是官家这个时候答应金人条件,只怕真个要群情汹涌了?”
“砰!”
又一个上好的青瓷杯粉身碎骨,赵吉翔的脸色都变得扭曲起来:“你的意思是,朕现在还拿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解了太原之围,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回到汴京?”
“其实也不尽然。”
高俅皱着眉头道:“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令出多门。
当今出征之前曾说不给阵图,若是那些将领手中有了阵图,只怕……”
“着啊,太尉所言极是。”
童贯心中暗恨高俅多事,表面上却不得发作,反而笑嘻嘻的道:“只是,当今已经说了不给阵图,太尉的法子又有什么用?就算给了,他们会听么?”
高俅捋着胡须道:“听不听的又有什么打紧?听不听是一回事儿,有没有阵图是另外一回事儿,反正蔡相也快到亳州了……”
第21章 谁赞成?谁反对?
蔡京到达亳州的速度远比赵吉翔和高俅预计的时间要早。
尽管已经是八十高龄,尽管当初是赵吉翔变了心,尽管当初是被童贯和自己的儿子蔡攸一起联手排挤出了朝堂核心,但是蔡京一颗忠心向赵佶,几乎在接到赵佶旨意的第一时间就赶往了亳州。
毕竟,大宋的官场确实是不杀士大夫,但是比较流行流放士大夫,然后让士大夫们在无尽的流放途中往归极乐。
而已经八十岁的蔡京早已年老体衰,再也经不起这份折腾,现在有重回中枢的机会,蔡京自然不愿意放过。
至于得罪当今官家之类的问题,蔡京也早就顾不得了——
就是当今官家赵桓让蔡京以秘书监的身份管南京,接着又连贬崇信、庆远军节度副使,衡州居住,后来又准备迁到韶、儋二州。
梁子早就结下,而且蔡条几个儿子都死在了赵桓手中,双方的仇恨早就已经无法化解,蔡京自然也就不在乎把赵桓得罪的更彻底一些。
“所以,阵图并非是关键。”
无论是为了在赵吉翔面前争功,还是为了给赵桓添恶心,总之,蔡京是完全豁出去了:“京城之中臂助不少,虽然李邦彦被下狱,白时中被罢相,但是还有蔡攸和张邦昌可堪一用。”
“张邦昌或许可堪一用,只是令公子么……”
高俅道:“令公子虽有宰辅之才,当初更是逼得蔡相上表辞官,但是当今却不肯重用令公子,反而把令公子发配到了李纲李伯纪的手下。”
“这不是正好么。”
蔡京笑吟吟的捋着胡须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那李纲李伯纪也是一朝幸进,当今提拔为四城防御使,倘若蔡攸在他手底下,却也方便行事。”
“哎。”
高俅叹了一声,摆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又掬了一把浑浊的老泪,才又接着说道:“可惜,金兵围城之时,令公子被李伯纪派去守卫东水门,那些刁民为了逃难,强行冲开了东水门,令公子受此牵连,已经被当今处以极刑了。”
“极刑?”
蔡京一愣,过了好半晌之后才流着老泪哀嚎了越来:“我的攸儿啊~!”
童贯适时的补了一句:“蔡相节哀。因令公子没能守住东水门之故,又不知因何而恶了当今,故而被处了大辟之刑。”
《释诂》云:辟,罪也。死是罪之大者,故谓死刑为大辟。
就在蔡京心中暗恨却还抱有一丝期望,盼着自己儿子只是被宰而不是受了什么酷刑的时候,童贯又接着道:“凌迟,也就是活剐,据说仅存的尸骨还被扔去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