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绮虽然跟着,但脚下速度不自觉减下来。她很快落到他身后,看着他均匀摆动的手臂,有种想吊着他被他拖行的自虐渴望。
两人距离越拉越远,王默條的转身朝她跑来,他喊她停:“太慢了,何嘉绮你现在跑步不是为了强身健体。”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快不了。”她比他矮大半个头,目光从他肩膀移到他腿,脑子一抽反驳说,“你腿比我长这么多,当然会更快。”
很突然的,她的手腕被他握住,何嘉绮讶异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拉着跑起来。王默越跑越快,何嘉绮手腕被他握住,跑不动也只能惯性迈着步子冲刺。
她呼吸愈发急促,脸和耳朵都热得不行,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滑进脖颈,砸到脚下。她渐渐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视线里只有被他握着的两人的手。
终于跑到终点,王默松开她的手,何嘉绮脚下一软,扶住路边一棵树干才没有摔倒。她平复好一会儿,才调匀气息,站直身体去看他。
王默额头也有薄汗,黑发湿润,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用理论被实践证明的笃定语气说:“腿短不也一样?”
何嘉绮不想跟他辩驳,只是问:“你怎么比开始跑的还快?”
王默看她一眼,解释平淡生动:“如果有一只猪借着你的力才能达到你想要她达到的速度,你当然要跑得更快,这样以后扔了绳子,猪才能达标。”
何嘉绮:“……”
“先回去洗漱吃饭,八点到练功房,再敢迟到的话……”
何嘉绮缩了缩脖子,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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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馆的早餐是中西式结合,面条、包子,稀粥,牛奶,鸡蛋有水煮和油煎,味道中规中矩,种类倒是齐全。
作为地道南方人,何嘉绮却很喜欢吃面食,麦白对她的饮食严厉把控,她平时很少能吃到纯白面或纯大米,偶尔吃碗荞麦面都是麦白法外开恩。如今来了这里,每天运动量激增,麦白生怕哪天她会原地晕倒,加上鞭长莫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不过何嘉绮身为女明星,该遵守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吃饱吃好绝不暴食,每次吃面也会特意提醒对方“少有少盐,多菜少面”。
她平时吃完碳水类主食,会再吃一颗水煮蛋白何一点低糖分的水果。今天预想接下来的课程应该很难熬,就删掉水果,多吃了一个蛋白,红烧牛肉浇头也多舀了大半勺。
王默吃的很少,一小碗粥,一碟小菜,一个素包。何嘉绮只跟他吃过一次饭,那次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他食量。她想他一个男人,体力消耗也不比她低。
“你就吃这么一点吗?”
她问完见王默抬头看着自己,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恶劣笑意,后悔的情绪还没发散,便听他说:“我又不被人拖着跑。”
所以他又不是猪。
何嘉绮决定以后再也不主动和他说话了。
***
从那天起,何嘉绮每次跑不动都会被王默拉着跑。她气愤他说的话,开始几次中途实在跟不上他的步子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握得太紧,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半分,几次过后她就放弃了。
不过这个办法效果很好,一周过后,何嘉绮就达到王默要求的水准,但这时她已经没心思为这个进步欢欣鼓舞,每天的拳术练习简直是修罗场。
电影《关山北顾》女二人设是咏春拳传人,咏春拳集内家拳法和近打于一身,要求手、腰、马、心、意、劲整体合一,拳法套路多,步型复杂。
何嘉绮就算再努力到拍戏的时候也不可能独立完成所有动作,找武替是必然。但以周辰洲的高要求,她至少要保证特写镜头动作流畅,身姿优美。
麦白很明白这点,他当初送何嘉绮来武馆就没奢望她练成高手,他看中陈慎是咏春拳正统传承人,武馆不仅教习咏春拳,也传递武术精神。他想着何嘉绮只要把花架子练熟,能有信心和能力应付拍戏就够了。
武馆和何嘉绮也都是这么默认的。本来是三方都心照不宣的原则,却因为王默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何嘉绮从第一天就发现,他可真是将她当做正儿八经拜师学武,出师后能防御危险、制服对手的正经学员在要求。
他们从咏春拳初级入门套路“小念头”学起,小念头的动作招式不多,但集中了咏春拳攻防的最基本的招式和手法,练习时要求练习者自始至终不移一步,兼顾手上动作和下盘功力。
王默平时看上去玩世不恭,时时一副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散漫姿态,每次给她示范招式的时候却像瞬间换了一个人,他是大开大合的打法,出拳利落,招式娴熟,他出拳不算太快,但每一拳都彰显了力道,攻守兼备,刚柔并济。
何嘉绮盯着他看,被他无意间扫过来的锐利目光刺激得大脑发懵,下盘发软,她心脏剧烈跳动,十分担心自己若达不到他要求,会被他一拳拍死。
但其实,她好像每天都在挑战王默的耐心和底线,她不知道是他脾气太坏,还是自己实在太笨,以至每次练习过程都充斥着他的训诫和她偶尔的反抗。
“何嘉绮,你脚底有钉子吗?给我站稳!”
“何嘉绮,你是来跳舞的吗?还跳这么难看。”
“何嘉绮,动作不对,重来。”
“何嘉绮……”
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她,以至于后来何嘉绮听着自己的名字就像是听到魔咒。
王默嫌弃在室内练功房空气不好,除非下雨,教学场地都选择室外,白天的课还好,晚上的课对何嘉绮来说就是煎熬。
在武馆留宿的小徒弟每两天有一次室外连功课,何嘉绮这段时间请他们吃了不少零食,她性格好,好亲近,孩子们大多跟她混的熟,只要她被王默训诫时赶上他们休息,那几个胆大调皮的就会跟着王默喊她的名字:“何嘉绮,你好笨啊!”
何嘉绮无地自容,又不能跟小屁孩计较,只能跟王默商量:“人多的时候,你小点声骂我行不行?”
“我骂人还得说悄悄话?”王默完全不理她,“何嘉绮,你给我端正态度。”
这就从资质问题上升到态度问题了?何嘉绮无语至极,为了不被他骂的更惨也只能忍了。
陈厚卜却很羡慕她,某次晚餐后两人在水房遇见,陈厚卜喜滋滋跟她说:“姐姐你运气太好了,我听张老师说四师兄本来都订好机票了,结果家里出了点急事,师父临时请的小师叔过来教你。小师叔可是我们武馆除师父和大师兄外最厉害的人。”
如果是从前,何嘉绮遇到人跟她说恭喜一定会附和说“是啊,运气太好了。”,但如今她拿王默当噩梦,半点都不想装,只勉勉强强笑了下就将话题转向别的。
陈厚卜到底是小孩子,完全没发现她情绪不对,无论她如何引导话题,他每几句还是引回王默身上,对这个一年见不到两次的小师叔真是崇拜得不得了。
何嘉绮最后放弃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盘算结束日期。
或许是因为太过盼望,她感觉时间过得愈发的慢,但每一天日出到日落又快得让她时刻都想抓住。
她知道自己的矛盾点在哪里,也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受不了训练的苦想要离开,是她渐渐发现她居然连忍受他各种严苛压榨,训诫惩罚的时候,心情都是愉悦的,因为他在她身边,她每天睁开眼睛一定能看到他。